棄妖與啞王

出了城，一行人又快馬加鞭趕了一刻鐘的路，終于與五百名艾家軍和雇傭兵團(tuán)匯合。

左青云和二頭兒松了口氣，停下馬車把徐明珠和孩子從隔斷里扶出來。

“天方，火苗說會有一群狐貍來接應(yīng)我們，你知道在哪里嗎？”左青云扶著徐明珠坐好后問呂天方。

“知道！王妃說，出了城直走就能遇到它們了。她說，讓您帶著明珠姐姐去見它們。”

他們正在馬車?yán)镎f著，外頭忽然一陣騷亂。

左青云趕緊出來問：“怎么了？”

“王爺，前面有一群狐貍！”

左青云站在馬車上往前面看去，幽暗的路中間蹲坐著幾十只大大小小的狐貍，為首的狐貍個頭只比狼小一圈。

扭頭鉆進(jìn)馬車?yán)?，他對徐明珠說：“明珠，來?！?/p>

徐明珠抱著兒子跟他一起鉆出馬車。

左青云跳下車又把徐明珠母子抱下來，一手把她護(hù)在懷里往狐貍?cè)鹤呷ァ?/p>

“青云哥，我們……要去干嘛？”徐明珠摟緊兒子，有點兒害怕地往左青云懷里縮了縮。

“別怕！火苗說，你當(dāng)時掉下山崖后是她和這群狐貍救的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為了讓它們確認(rèn)你的氣味兒?！?/p>

“好?！?/p>

到了狐貍?cè)焊埃笄嘣茡е烀髦檎径ā?/p>

狐母甩了甩好看的耳朵過來繞著兩人走了兩圈，鼻子在他二人身上嗅個不停。

左青云和徐明珠緊張得一動不敢動。

半晌，狐母翻了個肚皮在他二人腳下打滾吱吱叫起來，非常開心的樣子。

左青云松了口氣，笑著說：“沒事兒了?！?/p>

徐明珠也放松下來。

狐母從嘴里吐出來個蜜蠟丸，左青云撿起來捏開，里面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城郊小竹林等我。

“是火苗，她讓我們?nèi)コ墙夹≈窳?！”左青云道?/p>

“火苗在哪里？”

“呃……這個，以后再跟你細(xì)說。”左青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她，她親爹要弄死她的親妹妹，于是轉(zhuǎn)頭向狐母問道：“狐貍，你們?nèi)デ邦^帶路，我們隨后就到?！?/p>

狐母沖眾狐貍叫了一聲，那些狐貍掉頭就往前小跑出去。

回頭瞪著兩只勾魂眼看了看左青云和徐明珠，狐母過去一個猛撲，兩只爪子就搭上了徐明珠的肩。

嚇得徐明珠尖叫一聲，要不是左青云扶著她，花容失色的她必定會跌坐在地。

左青云連忙摟著徐明珠后退，一手揪住狐母的后脖頸皮毛往后扥。

狐母并沒有傷人的意思，而是按照火苗的交代，保護(hù)好徐明珠的孩子。

在狐母的眼里，只有把孩子放在自己身邊才最安全，所以它撲徐明珠只是想去叼孩子。

就看它一口咬住襁褓，掉頭就跑。

左青云來不及去追，抱緊徐明珠踩著輕功把她往隊伍里帶。

二頭兒默契地牽過他的胭脂馬接應(yīng)，左青云摟著徐明珠跳上馬就去追狐母。

就這樣，狐群在前面叼著孩子帶路，左青云和二頭兒帶隊在后面追。

沒跑出去二里地，左青云忽見狐群速度慢了下來。

定睛一看，狐貍們都在抬頭看月亮。

他也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天上原本橙黃的圓月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血月。

狐貍們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圍著狐母吱吱亂叫了一陣。

狐母叼著襁褓仰頭嗅了嗅，沒有絲毫猶豫，一馬當(dāng)先繼續(xù)帶著狐貍?cè)和皼_，速度也更快了。

左青云的胭脂馬開始不安起來，他趕緊安撫幾下，心里也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見狐母和狐群又跑了出去，一手摟緊了徐明珠，雙腿一夾，呵了聲“駕”，跟著加速沖了出去。

他們身后的馬車和隊伍也加快了速度。

果不其然，沒跑多久，眾人就聽到徐茂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左青云！原來是你！”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哪里來的聲音？

“青云哥，是我爹追來了！”徐明珠在左青云懷里驚恐不已。

鑒于上次私奔的嚴(yán)重后果，她再一次遇到相同的情況時，嚇得如同篩糠一樣軟在左青云懷里。

“不怕，有我在！這次我們一定能離開！”左青云護(hù)住懷里的徐明珠堅定地說。

空中又傳來徐茂宣的聲音：“明珠，跟爹回去！爹大計將成，到時候你要多少個左青云爹都給你弄來！”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爹，你放過我們吧！”徐明珠崩潰大哭，鼓足勇氣尖叫著喊了回去。

“明珠~爹和娘就你這么一個掌上明珠，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聽爹的話，乖，我們回家~”徐明珠的聲音軟了下來。

“不！我要跟青云哥在一起！爹你罷手吧，這是叛國啊！”

“我不過是拿回本就自己的東西，哪里叛國了？”

“徐茂宣，你勾結(jié)塞絲國謀害西南王，還有當(dāng)年謀害永安王和先皇后的事情如今已有鐵證，哪一條不是死罪？如今你卻依舊執(zhí)迷不悟，難怪明珠和火苗都被你傷了心！”

“呸！我們父女說話，哪有你這野種插嘴的份？”

左青云又見狐貍們加速，知道身后的徐茂宣和追兵更近了，不再言語，只是催馬疾馳。

“想跑？沒那么容易！”

徐茂宣的話音剛落，一股陰風(fēng)夾雜著腥臭從隊伍后面卷涌而來，直追左青云和徐明珠的胭脂馬。

艾家軍和雇傭兵團(tuán)的人迅速戴好面罩有效地防止了中毒，可馬車?yán)锏膮翁旆胶褪畮讉€小乞丐們就沒那么好運了，被這股妖風(fēng)熏得睜不開眼、嘔吐不止，再加上馬車顛簸，車廂里真是狼狽不堪。

當(dāng)腥風(fēng)追上左青云二人時，左青云立刻察覺到這風(fēng)不對勁兒，忙從懷里拿出面罩讓徐明珠戴上。

徐明珠擔(dān)心左青云也中毒，從懷里拿出繡“云”字的定情絹帕扭身護(hù)住他的口鼻。

狐母察覺身后有異動，停下來將襁褓交給一只名為“侍月”的靈狐，然后仰頭沖著月亮叫了一聲。

二十余只成年靈狐迅速聚到狐母身邊沖著陰風(fēng)來向擺出了三角陣型，侍月則叼著襁褓帶著那些尚未成年的小狐貍狂奔而去。

左青云縱馬一個急剎車甩尾停在狐母身邊，和狐母們一個方向看著那滾涌而來的陰風(fēng)，一手牽著韁繩把徐明珠護(hù)在懷里，一手拔出長劍嚴(yán)陣以待。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狐母一個踏步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額間迸射出一道金光直刺陰風(fēng)。

它身后的那些靈狐則仰天跪月，似乎在助力。

徐明珠驚奇道：“它是狐仙嗎？”

左青云手握長劍盯著狐母回她：“是火苗的靈獸，靈狐族的首領(lǐng)?！?/p>

“靈獸是什么？”

“不知道火苗是否告訴你，你爹一心想要除掉她。究其原因，除了她是雙生子，還因為她入了修真界，擁有強大的法力和能量卻不肯站在他這一邊！”

“那火苗現(xiàn)在咱那里？她有沒有危險？為什么不來和我們匯合？”

“應(yīng)該也快到了。明珠，這里太危險了！你騎著它追上狐群去與火苗匯合，她能護(hù)你和兒子周全?！闭f完，左青云跳下馬，牽著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猛地拍了馬屁股一下沖馬說道：“帶她去找火苗！”

“青云哥，我不……”徐明珠話沒說完就被胭脂馬給帶走了。

左青云看著遠(yuǎn)去的馬匹，把絹帕面罩系緊，轉(zhuǎn)身拎著長劍也沖進(jìn)陰風(fēng)里。

這股子陰風(fēng)其實是個小型妖風(fēng)陣，因為塞絲國國師烏魯那出來的突然，沒有法器和分身與他配合，所以他只能利用手中的銀鏈?zhǔn)┱惯@種小型的幻陣。

人入陣中，會產(chǎn)生身在混沌濕地里的感覺，腳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沼澤，深一腳淺一腳邁不開步、走不動路，而沼澤散發(fā)的腥腐臭又熏得人頭暈?zāi)繚q，能把隔夜飯和膽汁都嘔出來。

幻陣雖然小，但困住左青云他們足夠用，而且就連徐茂宣的千里傳音也是在他的妖法幫助下完成。

左青云闖進(jìn)陰風(fēng)陣中快跑幾步跟上狐母，看到狐母額間金光熾盛，正不斷地照向被陰風(fēng)困住的人，讓他們從幻像中清醒過來。

緩過來的眾人忙拔出兵器，幾人一組背靠背驚慌失措地注視四周。

很快，狐母額上的金光就破了幻障，讓所有人清醒過來。

烏魯那把銀鏈套在捏了訣的手上一直閉眼操控幻陣，突然睜開眼睛道：“火苗來了！”

“在哪？”徐茂宣奇怪地問。

烏魯那的陣法才施展完畢，剛說完陣?yán)锒际瞧胀ㄈ?，怎么突然就發(fā)現(xiàn)火苗了呢？

烏魯那輕蔑一笑，兩個拇指把銀鏈按夾在食指指腹上，兩手一翻，又換了個咒語，閉眼繼續(xù)開念。

借著月光，徐茂宣就看到前路的陰風(fēng)幻陣突然由淺黑色變成了墨色，原本還能夠看出來是一條路的樣子，如今已經(jīng)與夜色融為一體，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困在陣?yán)锏淖笄嘣频热撕鲇X耳邊狂風(fēng)大作，鬼哭狼嚎似的要把人掀翻，那腐臭腥臊的味道更濃烈了。

剛剛緩過來神的眾人又開始作嘔。

在外面操控陣法的烏魯那一手捏著銀鏈，一手為刀向前一揮，他身旁那二十個護(hù)衛(wèi)抽出彎刀就沖到陣?yán)锶チ恕?/p>

徐茂宣回頭看了看身后跟著的數(shù)百禁軍，問烏魯那：“用不用再加些人？”

“不用，里面的不是火苗，是只狐貍。”

“狐貍？”

“用你們的話說，是靈獸?！?/p>

“修真人的靈獸？”

“嗯?！?/p>

“是誰的？”

“不知道，只能看到是只紅色的，額頭放出來的金光能破我的幻天陣?！?/p>

“哼，火苗還真跟著墨長風(fēng)修真了！”徐茂宣冷笑一聲，又嘆道：“可惜了?。　?/p>

他在這頭感慨嘆息火苗沒有站在自己一邊，烏魯那那頭已經(jīng)通過陣法下了格殺令。

一時間，就聽見陣內(nèi)慘叫聲此起彼伏地傳出來。

徐茂宣趕緊囑咐：“國師，千萬要小心，不要傷到小女明珠！”

“嗯?！睘豸斈情]著眼睛點了點頭說道：“令嬡不在陣內(nèi)，徐相大可放心?！?/p>

“那好，那好！”徐茂宣這才放下心來。

陣內(nèi)，左青云帶著二頭兒各守首尾一端。

隨著陣內(nèi)的情況不斷變化，陸續(xù)地，心智較弱的人開始出現(xiàn)幻覺并發(fā)瘋，也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么，竟開始亂打亂砍。

而且不知何時開始，四周會突然冒出來彎刀砍刀，抽冷子抹了某個人的脖子或者一刀正中要害。

“內(nèi)憂外患”之下，數(shù)百人的隊伍在短短片刻內(nèi)就倒下了二三十人。

左青云立刻傳令，清醒的劈暈發(fā)瘋的，所有人分組形成圓環(huán)陣型護(hù)住馬車?yán)锏膮翁旆胶褪畮讉€孩子。

可防護(hù)陣型維持了沒多久，就因為更多的人發(fā)瘋和無處不在的偷襲折損了不少弟兄而遭破壞。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倒下去，防御陣型和作用就像被一雙看不到的手剝洋蔥一樣逐漸削弱。

馬車內(nèi)的呂天方和十幾個孩子同樣出現(xiàn)了幻覺，互相掐咬毆斗成一團(tuán)。

左青云突然覺得一陣頭暈，人開始恍惚，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xiàn)了一些看不清楚但卻讓他心生恐怖的影子。

場面逐漸失控亂套……

可狐母不是火苗，它的金光和妖力有限，救了這頭，那頭又出問題，實在不能兼顧。

危急之下，左青云用劍割破掌心，疼痛和滴落的鮮血讓他有了短暫的清醒，他沖不斷跳躍以金光救人的狐母喊道：“你若是靈獸，就一定有辦法救那些孩子！護(hù)好他們！”

狐母聽聞，從遠(yuǎn)處躥到他身邊嗅了嗅他，湊過去上他手心的傷口舔了幾下。

“嘶~”左青云被舔得又癢又疼，但他知道狐母不會傷害他，于是任由它舔自己的傷口。

沒多大一會兒，他再看看手心，傷口雖然沒有愈合，但是已經(jīng)有生新合攏的態(tài)勢，人也清醒如初。

“多謝救命之恩！”左青云向狐母道謝。

狐母沖他一點頭，踩著其他人躥上馬車車頂仰頭向天嚎了一聲，額間那金光慢慢向四周擴(kuò)散最后變成一個罩子把馬車和附近的人都罩了進(jìn)去。

???????左青云在夜郎國古墓里見過火苗用類似的法術(shù)，立刻向其他人喊：“快，到金光里面去！”

???????尚清醒的人陸陸續(xù)續(xù)朝著金光聚攏過去，那些發(fā)瘋的卻依舊亂砍亂叫，如同待宰羔羊一樣被各種偷襲要了性命。

???????二頭兒也發(fā)了瘋，手里的寶刀早就不知道丟在哪里，此刻正跟身邊的兄弟互掐脖頸，兩個人都是面紅耳赤、青筋暴起，幾乎就要斷氣。

???????左青云沖過去分開二人把他們往金光里面拉，卻被后面突然冒出來的彎刀砍中后背。

???????那用刀人明顯是用了全力，左青云甚至感受到刀刃砍進(jìn)骨頭里又被拔出去的聲音，不由地罵了句“草”。

???????回頭一劍擋開致命連擊，他趕緊扯住二頭兒兩個往金光里面沖。

???????進(jìn)了金光里，左青云看到外面還有不少兄弟在陣?yán)镱^遭難，又闖出去救人。

???????幾趟下來，他已經(jīng)渾身是傷、遍體滴血，眼看就要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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