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了林知意所在的公寓樓下。
顧言之看了眼不停閃著光的電梯按鈕,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緊。
雨滴噼里啪啦地拍在車窗上,車內(nèi)安靜得只剩下顧言之略沉的呼吸聲。
他摸出煙盒點了根煙,煙霧繚繞間,那雙黑眸情緒翻滾。
還是怕的,即便已經(jīng)克服了那么多年對幽閉狹小的空間的幽閉恐懼癥,他這么多年永遠總是身體消瘦,準時到公司,每天早起爬樓梯就是想逃避恐懼,再站在電梯前,顧言之依舊是怕的。
他知道林知意怕黑怕打雷下雨天,更知道林知意怕一個人。
顧言之呼出一口煙,狹窄的空間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帶給顧言之些許的安全感但是內(nèi)心的恐懼在這狹小安靜的空間無限放大心跳聲清晰可見。
一想到林知意還在等著自己,顧言之不能,也不想躊躇不前。好似只有林知意能讓顧言之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原則。
他熄了煙,拿著煙盒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微微泛著白,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打開車門前顧言之深吸了口氣,像是即將要奔赴什么戰(zhàn)場。
夜更深了,雨還在下更加的密集,更加的狂暴就像深夜的恐懼一樣,無限放大,顧言之的肩頭很快被雨浸濕,深灰色的西裝外套顏色愈發(fā)深了。
電梯就停在一樓,顧言之抬起手又放下,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半晌才下定決心一般按下了按鈕。
狹小的空間內(nèi)燈光白得刺眼,顧言之的呼吸隨著電梯的上升漸漸急促起來,后背已經(jīng)出了冷汗,西裝粘膩膩地貼著皮膚。
顧言之的手死死攥著扶手,用力到手背上青筋凸起,像一條條蜿蜒著的難看的爬蟲。
電梯終于停下,顧言之的呼吸也隨著開門聲漸漸平復下來,他不停地調(diào)整著自己,不想讓林知意看出一點異樣。
林知意在顧言之面前總是驕傲的,驕傲到不想被顧言之看到一絲狼狽,顧言之,頭發(fā)被打濕了也是狼狽之極,眼神一閃而過的恐懼被捕捉。
顧言之是林知意榜樣也是攀比的對象你是想超越的對象,就該一直驕傲著,可是林知意察覺到了顧言之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他知道對方還是怕他知道自己小時候非得鬧著出去玩還得拉上顧言之,遭遇電梯故障困那他哭鬧小小的空間無限放大著但顧言之一直清醒的安慰,那一次顧言之患上了嚴重的幽閉恐懼癥在十幾年都沒有消散過那恐懼像野獸樣,把驕傲的對方吞。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林知意正抱著腿坐在沙發(fā)上,頭深深埋著,發(fā)絲凌亂,整個人脆弱又可憐。
林知意聽到了開門聲,但她不想去開,這個時候能來的只有顧言之。
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顧言之,明明該恨的,卻又控制不住地想念,想念顧言之的懷抱,想念顧言之的聲聲安慰。
林知意這一生,永遠都躲不開一個顧言之。
林知意突然覺得自己很卑劣,明明就是自己趕走了顧言之,卻又在這個時候把他叫來。
她不想開,卻又在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時忍不住,身體快于大腦,在林知意想清楚前就已經(jīng)赤著腳跑向了門口。
門被打開,顧言之一眼就看到了林知意,小小的一只,頭發(fā)亂糟糟的,臉色也白得可憐,眼角泛著紅,像是已經(jīng)哭過的模樣,林知意死死的抱著顧言之,知道自己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顧言之患有嚴重的幽閉恐懼癥。
顧言之一把把林知意擁進懷里,林知意的手無措地垂在身側(cè),鼻息間滿是顧言之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縈繞著,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林知意閉上眼,再也不想去想什么,只是抬起手回抱住了顧言之,一聲輕嘆從唇邊溢出。
“阿言……”
悶悶的聲音被顧言之的外套過濾,聽起來模糊又遙遠。
顧言之抱著林知意的手收緊了些,下巴輕輕蹭了下林知意的發(fā)頂,像極了一只溫柔的大貓。
“我在。”
顧言之輕輕拍著林知意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給一只受驚的貓順毛。
屋內(nèi)只開著一盞小燈,溫馨又柔和,顧言之抱著林知意坐到沙發(fā)上,懷里是失而復得的寶貝。
顧言之不敢說話,也舍不得說話,只是想靜靜地抱著林知意,想把這十年的缺失都通過這個懷抱來填滿。
林知意靠在顧言之懷里,耳朵緊緊貼著顧言之的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隔著布料一下一下傳入林知意的耳朵里,像是一支安定劑,撫平了林知意身上的所有不安。
良久,林知意才輕輕動了下,微微仰頭去看顧言之,眼睛濕漉漉的,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道歉。
“阿言,對不起?!?/p>
顧言之一愣,心頭發(fā)軟,也發(fā)澀。
他的林知意啊,終于長大了。
顧言之輕輕蹭了下林知意的鼻尖,指腹溫柔地揩去林知意眼角的淚痕,像是對待一顆易碎的珍寶。
“知意,沒關(guān)系?!?/p>
林知意咬了下唇角,水霧彌漫上眼眶,聲音悶悶的:“阿言,別走了,明天再走吧?!?/p>
顧言之的心軟成了一汪春水,他抬起林知意的下巴,嘴唇貼上去,溫柔又深情。
“好,不走了?!眱扇硕己軋詮姡幌氡粍e人看出他們的脆弱,可是這樣子堅強的她們,卻只有一個脆弱且敏感的心,她們也恐懼,不是每個人,都是優(yōu)秀,且無可挑剔,人人都會犯錯,兩人在雷雨中互相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