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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耀文隱身于荒院附近的一株繁茂榕樹上,心亂如麻。
這幾天,為了確保月予憶的安全,他一直隱匿在此處。
今天是第三天。
荒院附近沒有任何異常。
這就是最大的異常。
幽夜和幽火接連死亡,“斬空在此處逗留”的消息絕對也早就被幽冥殿知道了。
可幽冥殿一直沒有更多反應(yīng),這完全不符合幽冥殿的作風(fēng)。
——斬草除根、必要時刻先斬后奏,幽冥殿堅決不容許任何紕漏的存在。
幽冥殿分殿被斬空滅掉之后,這個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甚至近幾年斬血閣與幽冥殿關(guān)系的平衡也已經(jīng)被打破。
幽冥殿向來謹慎,比起將矛頭對準(zhǔn)斬血閣主,對準(zhǔn)“斬空”會是更好的復(fù)仇選擇。
可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來?
還有月予憶手中的“化尸蟲”,那分明就是化尸散,是顏昨袖的作品。
劉耀文確定自己絕不會認錯。
這件事必須和顏昨袖確認,但是現(xiàn)在他無法離開。
劉耀文望著荒院的方向。
月予憶正在院中收拾著最后的爛木,看起來是要把雜物房改造成儲物房。
她的臉上略有疲憊,卻依舊帶著從容的笑意。
劉耀文靜靜地望著她。
這樣的生活真的很不錯。
可惜現(xiàn)在遠不是能放松警惕的時候。
第五天,隨身帶著的口糧吃完了,一直沒有入睡,精神瀕臨極限。
他原本與月予憶約定,第五日結(jié)束就停止守院。
可他實在放心不下。
一連五天,沒有任何異常。
幽夜的木牌究竟被誰拿走了?
如果是幽冥殿,怎么可能到現(xiàn)在都沒出面?
神經(jīng)繃得太緊,以至于樹下的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讓劉耀文握緊了劍鞘。
定神一看,是月予憶。
她站在樹下,確定四下無人后,她好奇地仰望著樹冠,小聲呼喚了一句:
月予憶“你什么時候下來?”
劉耀文輕捷地從樹上躍下,單膝著地落在月予憶面前,又迅速站起身。
月予憶忍不住笑著評價:
月予憶“神出鬼沒,和話本里寫的一樣。走吧,開飯了?!?/p>
劉耀文沉默地跟在月予憶的身后,走向荒院。
這是第一次,他從半空落于地面之后,迎接他的不只有飛揚的塵埃,還有一縷炊煙。
三碟清淡小菜、一盆雜菇排骨湯、還有一條蒸魚。
月予憶“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清淡一些對腸胃好?!?/p>
月予憶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將一大碗菜飯端到了劉耀文的面前,然后坐在他的對面。
劉耀文再次手足無措。
他端著碗和筷子,許久不知道下一步應(yīng)該做什么。
月予憶抬眸望了他一眼,咽下了口中食物,疑惑地問:
月予憶“不合口味嗎?”
劉耀文僵硬地搖頭。
在荒院里養(yǎng)傷的那幾日,月予憶為了顧及劉耀文身上的傷,給他準(zhǔn)備的都是簡單的菜飯。
即使那樣,劉耀文也無比感激了。這么多年,能平靜地吃一頓飯對劉耀文來說早就成了奢求。
怎么可能不合口味呢。
透過氤氳的霧氣,劉耀文注視著對面的月予憶,眼眶發(fā)酸。
“家”。
這個陌生的字眼從心底冒出,又被他強硬地按了回去。
他掩飾似的低下頭,快速地往嘴里扒著飯,強迫自己別再癡心妄想。
直到月予憶的聲音打斷了他:
月予憶“慢點吃,吃太快了對腸胃不好。不用守院子了不是嗎?接下來沒有要緊的事,別這么著急?!?/p>
月予憶放下手中的筷子,蹙眉說:
月予憶“你平時一直不好好吃飯,一直這么下去對身體不好,等到老了會生病的?!?/p>
她板著臉,故作嚴肅地教訓(xùn)劉耀文。
劉耀文卻笑了。
“老了”,這對殺手來說實在是奢求。
像他這種隨時隨地都可能喪命的人,根本不會奢求好好吃一頓飯。
心中這樣想著,劉耀文卻還是聽話地放慢了速度。
月予憶滿意地點頭,重新端起碗來之前,又加了一句:
月予憶“要好好吃飯,如果你自己不乖,就由我負責(zé)喂飽你。”
劉耀文差點被這句話嗆到。
他艱難地喘過氣來,深吸一口氣,無奈又尷尬地問月予憶:
劉耀文“你這都是在哪學(xué)的話?”
月予憶一臉茫然:
月予憶“?。客浡犝l這樣說過了。不過你放心,我有經(jīng)驗的。”
又開始了,熟悉的頭疼。
劉耀文尷尬地對月予憶說:
劉耀文“下次別跟別人說這種話,很容易被誤會?!?/p>
月予憶“哦……”
月予憶的表情一片茫然,卻沒再追問。
劉耀文以為這個話題已經(jīng)可以結(jié)束了。
沒想到,月予憶又小心地確認了一遍:
月予憶“所以,你需要我喂飽你嗎?”
劉耀文“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月予憶“慢點慢點喝口水,怎么嗆成這樣,我不喂你不就好了嘛……怎么咳得更厲害了?!”
……
經(jīng)過晚餐這一番單方面尷尬的談話,劉耀文越發(fā)坐立不安了。
如果說養(yǎng)傷那幾日,他還能勉強心無旁騖地和月予憶躺在同一張床上,此刻這件事就成了一件無法完成了任務(wù)。
劉耀文“為什么沒換一張床?”
月予憶“沒來得及,這幾天忙著收拾那邊的房間呢?!?/p>
劉耀文“……為什么只有一張床?”
月予憶“???我不會讓別人留宿在這里,平時只有自己,當(dāng)然只有一張床啊?!?/p>
劉耀文麻木地閉上了眼。
他真是進步了,他已經(jīng)能從月予憶意味不明的話中,勉強拼湊她的想法了。
月予憶的意思是,前段時間讓自己留宿在這里是沒有辦法,總不能把自己的患者扔出去不管,也不能讓他睡在地上。
那現(xiàn)在呢?
月予憶坐在窗邊,表情不變:
月予憶“師尊說,喜歡的人睡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你什么時候睡覺,我困了?!?/p>
這樣曖昧的話從月予憶的口中說出來,卻絲毫沒有旖旎的意味。
倒顯得劉耀文心懷不軌。
偏偏正是多事之秋,劉耀文根本不放心月予憶獨身住在荒院里。
……到樹上睡一晚吧。
劉耀文打定念頭,轉(zhuǎn)身匆匆往外走。
還沒走幾步,就被月予憶拉住了手腕。
月予憶幽幽地說:
月予憶“剛才不好好吃飯,現(xiàn)在不好好睡覺,告訴你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你就是這么調(diào)養(yǎng)的?”
劉耀文下意識辯駁,可對上月予憶的眼睛,他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一炷香的時間后,劉耀文再次僵硬地躺在了床上。
泛黃的窗紗透著澄澈的月光,樹影婆娑,擾得劉耀文的心緒更加慌亂。
月予憶這次沒再管劉耀文,自己在一旁睡得香甜。清淺均勻的呼吸聲在寂寥夜色中無限放大。
藥香縈繞在鼻尖,伴隨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不是脂粉香,會是什么?
劉耀文不敢繼續(xù)臆想下去,他的心臟已經(jīng)要被滿溢的情緒撐爆了。
事已至此,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吧。
趁著上天給自己的恩賜還沒收回,別再胡思亂想了。
劉耀文試圖這樣勸自己。
第二日一早,劉耀文是在濃重的藥香中醒來的。
月予憶擔(dān)憂地望著他:
月予憶“你失眠怎么這么嚴重?”
她舉起手中的銅鏡,示意劉耀文自己看。
鏡中的劉耀文黑眼圈重得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月予憶擔(dān)憂地說:
月予憶“五天沒睡,我還以為你要睡上一天一夜……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我熬了凝神的草藥,你喝一段時間試試。今晚我哄你睡,我?guī)熥鹁褪沁@么哄我的,很有用?!?/p>
劉耀文啞然失笑。
什么時候月予憶才能意識到,她就是劉耀文失眠的原因?
劉耀文垂下眼簾,不再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劉耀文“……謝謝,哄睡還是不用了?!?/p>
月予憶“別客氣呀。”
劉耀文“真的不用了?!?/p>
月予憶“你臉怎么又紅了?”
劉耀文“……”
月予憶“我想起來了!師尊說過,和喜歡的人一起睡,醒來之后都會害羞的。所以你是害羞了嗎?”
劉耀文“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月予憶“慢點慢點,我再給你泡一壺潤喉茶吧,你的嗓子是不是也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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