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很清楚,月予憶不可能是什么鬼魂,這世間也沒有死而復生的方法。
月予憶還活著呢,無論怎么說,這都是事實。
但他的心臟卻傳來陣陣刺痛。
劉耀文想象過很多次,月予憶口中的師尊、還有仙境一般的縹緲川,究竟會是什么樣子。
在他起初的想象中,那一定是鐘靈毓秀的寶地,生長著奇花異草,和藹慈祥的師尊帶著小月予憶長大。
后來,月予憶告訴他,自己被喂過很多蠱蟲,自己是個藥人。
從那之后,月予憶的師尊在劉耀文心中的印象越發(fā)模糊詭異。
究竟是怎樣狠心的師尊,為了培養(yǎng)自己的弟子要做出這么殘忍的事。
原來,在真相面前,連他的想象都顯得過于平和了。
哪有什么慈祥的師尊,有的只是一個為了一己私欲,根本沒把月予憶視為生命的惡魔蠱師。
劉耀文不敢去想月予憶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話。
“愛一個人,就要愿意為一個人去死?!?/p>
月予憶的師尊教給她這句話是為了什么,為了讓自己的乖徒弟認為自己敬愛師尊,就該為師尊送命嗎?
可為什么,最后蠱師和男弟子又死于生死蠱?
劉耀文什么都想不通,他的心臟抽痛著,忍不住去想月予憶曾經(jīng)都經(jīng)歷了什么苦痛。
她為什么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之后,還能帶著溫柔的笑意愛著這個世界。
明明這世界沒有給她一絲一毫的愛。
幽隱的聲音還滯留在劉耀文的耳邊不肯消散:
幽隱“那位蠱師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斬空,就算月予憶現(xiàn)在還是個活人,我也沒辦法救她,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沒法救她。放棄吧?!?/p>
劉耀文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荒院,眼神不帶一絲神采。
顏昨袖等在院中,攔住了失魂落魄的劉耀文。
一看到劉耀文的樣子,顏昨袖就明白了。
顏昨袖低聲說:
顏昨袖(斬顏)“她剛睡著,別吵她了。”
劉耀文緊緊盯著窗紗,眼底一片赤紅。
許久,他開口說:
劉耀文“還有多久?”
顏昨袖只能搖頭:
顏昨袖(斬顏)“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我想……就這個月了。她現(xiàn)在連意識都模糊了,再過幾天,可能……可能會忘記很多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p>
劉耀文的眼神一片死寂:
劉耀文“好,等她離開了,我隨她一起去?!?/p>
一年零三個月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月予憶不在了,他還有什么茍延殘喘的必要。
他恨自己。
月予憶給他真相,給他愛,給他一個家。
可到頭來,他什么都給不了月予憶,他什么都做不到。
顏昨袖把臉扭到了一邊。她極力忍住淚水,唯恐眼淚要將心中灼燙的秘密一并帶出。
可她不能,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
顏昨袖努力維持平靜的聲音,對劉耀文說:
顏昨袖(斬顏)“剩下的時間,耀文,別給她留下任何遺憾?!?/p>
劉耀文僵硬地站在荒院中,任由秋風卷著枯葉淋了他滿身。
他最后問顏昨袖:
劉耀文“她跟你說過她的師尊、說過縹緲川嗎?”
顏昨袖的眼淚終于斷線。
她一遍遍搖頭,用沙啞的聲音重復著一句話:
顏昨袖(斬顏)“別問了,耀文,別再問了?!?/p>
……
月予憶這一睡,就睡了七天。
這七天,顏昨袖把屬于斬顏的工作一股腦地扔到了一邊。
劉耀文整日守在月予憶身邊,寸步不離。顏昨袖干脆住到了荒院的另一個房間,每日給月予憶煎藥熏香。
七天時間,劉耀文簡直要把月予憶陳列在架上的蠱術書籍翻爛了。
一無所獲。
無解、無解、還是無解。
沒有人能在被喂了這么多蠱蟲和毒藥之后活下來。
月予憶已經(jīng)是奇跡了。
想讓奇跡繼續(xù)維系下去,如同天方夜譚。
再次醒來的時候,劉耀文坐在床邊,憔悴得不像話。
月予憶虛弱地眨眼,回望著劉耀文緊張忐忑的視線。
她的眼神茫然空洞,看劉耀文如同看陌生人,久到劉耀文都快絕望的時候,終于又緩緩亮了起來。
她的嘴唇干裂蒼白,良久才用細小虛弱的聲音說:
月予憶“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只是一句話,劉耀文的眼淚就已決堤。
他沒告訴月予憶,這七天自己是多害怕月予憶微弱的脈搏突然停止,多害怕自己就這樣失去了她。
劉耀文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輕輕握著月予憶冰涼的手:
劉耀文“起來吃些東西嗎?今天的陽光很不錯?!?/p>
月予憶努力側過頭,望向窗外。樹影被陽光打在窗紗上,落葉蕭瑟凄涼。
她輕聲說:
月予憶“去年,也是這樣的秋天,你滿身是傷,闖進了我的院子里。”
劉耀文聲線顫抖,努力笑著說:
劉耀文“我給你帶來了一連串的麻煩。”
月予憶把頭轉了過來,望著劉耀文,伸出手擦掉了他眼角的淚,笑容清淺:
月予憶“我從來不認為那些是麻煩。你是我離開縹緲川之后遇到的第一個人。你是好人,你讓我明白了什么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什么是真正的愛。耀文,如果你沒闖進我的院子里,我這一生就太遺憾了?!?/p>
劉耀文說不出話,只能紅著眼眶,緊緊地把月予憶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
或許是有用的,月予憶的手沒那么涼了,臉上也帶了些血色,就連笑容也輕松了一些。
劉耀文的心卻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見過太多死亡,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劉耀文極力按捺著一切情緒,用最輕柔的聲音對月予憶說:
劉耀文“我知道,我都知道。別說太多話,起來把藥喝了。幾日后就是中元節(jié),養(yǎng)好身體,我?guī)闳ス渑R月城的集市?!?/p>
月予憶笑著說:
月予憶“去年的中元節(jié),我去后山祭拜師尊,所以回來得晚。結果一推開門,就是一把飛刀擦身而過。你說說,你當時怎么就那么會嚇唬人?”
劉耀文吸了吸鼻子,也笑了:
劉耀文“嗯,怪我?!?/p>
顏昨袖站在門外,聽著二人的對話,咬破嘴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音。
她仰望著天空,努力眨了眨眼,才端著藥走了進來。
顏昨袖(斬顏)“月丫頭,來喝藥,然后吃點東西。耀文,你也趕緊吃飯,吃完你們兩個跟我去試衣裳?!?/p>
劉耀文詫異地發(fā)現(xiàn),在聽到顏昨袖的話后,月予憶的臉上突然浮現(xiàn)了一絲淡淡的嫣紅。
他輕聲問月予憶:
劉耀文“什么衣服?”
月予憶望著他,眼神帶著柔軟的笑意,和純粹的喜悅和愛。
她笑著回答:
月予憶“你的吉服,我的嫁衣?!?/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