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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寧朔瞇眼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
他實(shí)在不想承認(rèn),自己想不出月予憶能給顏?zhàn)蛐溟_出什么難以拒絕的條件。
顏?zhàn)蛐浯松膱?zhí)念只有劉云漠,而劉云漠早就死在了九年前。
劉云漠的死是必然的。他只完成了行刺這一步,然后就立即按照原定的路線撤出了皇宮。
幽冥殿會(huì)在皇城外解決掉他。
之后……
薛寧朔突然眼神一動(dòng),問顏?zhàn)蛐洌?/p>
薛寧朔(斬血閣閣主)“我沒記錯(cuò)的話,你曾說過化尸蟲是你的獨(dú)門秘方,江湖上僅此一份,而你把化尸蟲留給了劉云漠?”
顏?zhàn)蛐鋭倎頂匮w的時(shí)候,整個(gè)人都是游魂一般的狀態(tài)。
無心無念,她的一部分也隨著劉云漠死去了。
薛寧朔問過她,不好奇劉云漠最后是怎么死的嗎。
顏?zhàn)蛐淦届o地回答,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他的尸體最后都會(huì)被化尸蟲吞噬,那是她送給劉云漠最后的禮物。
薛寧朔對劉云漠和顏?zhàn)蛐涞墓适虏⒉缓闷?,窮途末路之人總是會(huì)有各種奇異的經(jīng)歷。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薛寧朔雙手交握,傾身向前問顏?zhàn)蛐洌?/p>
薛寧朔(斬血閣閣主)“那么月予憶手中的化尸蟲,也是你給她的嗎?”
顏?zhàn)蛐錄]回答這個(gè)問題,只是冷聲說:
顏?zhàn)蛐洌〝仡仯?/i>“閣主,這世上總會(huì)有連你都沒能料到的事?!?/p>
薛寧朔笑意加深:
薛寧朔(斬血閣閣主)“愿聞其詳。”
顏?zhàn)蛐滢D(zhuǎn)身離開,只留下了一句:
顏?zhàn)蛐洌〝仡仯?/i>“你不必知道。”
……
斬血閣的十八層,木門再次關(guān)閉。
這或許就是斬顏?zhàn)詈笠淮纬霈F(xiàn)于此了。
薛寧朔在心中盤算著各種可能性。
會(huì)是那樣嗎?
如果月予憶能做到“死而復(fù)生”一般的奇跡。
那么,她給顏?zhàn)蛐涞某兄Z,會(huì)是另一個(gè)奇跡嗎?
算了,還是別想那么多了。
薛寧朔重新拿起藥方,低聲笑了起來。
難得糊涂啊,這一局棋終究差人一步,就別再自尋煩惱了。
這么多年,見到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與事,遇到今天這樣的局面還真是頭一遭。
劉云漠、顏?zhàn)蛐洌@是兩個(gè)過于清醒,卻在彼此面前愿意袒露幾分脆弱的聰明人。
那劉耀文呢?這孩子是個(gè)固執(zhí)又迷茫的傻子。
偏偏有人比他還傻。
月予憶啊,月予憶。
你把劉耀文獨(dú)自留在這世上,又逼他只能繼續(xù)活下去。
多殘忍啊。
……
“怎么辦?七日了,這么下去……”
“再等等吧,小憶有分寸……”
“我是說……怎么交代……”
“我也不知道……”
誰在說話?
兩個(gè)陌生而熟悉的聲音縈繞在耳邊,忽近忽遠(yuǎn)、縹緲不定。
身體浮沉在混沌中,意識(shí)模糊,記憶朦朧成一片。
他不是和月予憶成親了嗎?然后,然后……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
月予憶呢?她去哪里了?她要去做什么?
“……別,別去……別去!”
慌亂和擔(dān)憂終于沖破了無邊混沌,將劉耀文從沉睡中刺了起來。
他彈坐起來,大腦一片眩暈,胸口劇烈起伏,記憶逐漸回籠。
顏?zhàn)蛐渥诖策?,眼中滿是心疼與無邊的哀慟。
她身后跟著一個(gè)男人,同樣滿臉忐忑和擔(dān)憂。
劉耀文努力晃了晃腦子,想減輕太陽穴傳來的陣陣刺痛。他聲音干啞,垂著眼開口問:
劉耀文“這是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月予憶呢?這是哪兒?”
心中的疑慮連成片,劉耀文隱約覺得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極其糟糕且荒誕的事,才會(huì)讓自己有如此強(qiáng)烈的不安預(yù)感。
他翻身想要下床,卻被顏?zhàn)蛐渲浦沽诵袆?dòng)。
顏?zhàn)蛐涞难劭糁饾u變紅。
到底怎么了?!
劉耀文想要這樣問,聲音卻在看到顏?zhàn)蛐渖砗蟮娜藭r(shí),盡數(shù)哽在了喉嚨中。
怎么會(huì)是他?
單邊的眼罩、頸上的長疤。
被歲月染上痕跡,卻依舊熟悉到了極致的容顏。
怎么可能呢……
劉耀文腦中一片空白,如遭雷擊。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劉云漠。
他怎么可能是劉云漠。
劉耀文忘記了眨眼,呼吸都停滯,難以置信地看著劉云漠沖自己露出了一個(gè)蒼白的笑容。
劉云漠“耀文,是我,我沒死?!?/p>
劉耀文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僵硬地與劉云漠對視,又重新把視線轉(zhuǎn)回了顏?zhàn)蛐涞哪樕稀?/p>
顏?zhàn)蛐渖钗艘豢跉猓o了劉耀文的手腕。
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平和的語氣說:
顏?zhàn)蛐洌〝仡仯?/a>“耀文,你冷靜一點(diǎn)聽我說。
顏?zhàn)蛐洌〝仡仯?/a>“我們現(xiàn)在在縹緲川,沒錯(cuò),就是你想的那個(gè)地方。
顏?zhàn)蛐洌〝仡仯?/a>“縹緲川在臨月城以南的千里之外,天然的奇門遁甲布局讓這里成了常人難以發(fā)現(xiàn)的地方。這里很安全,任何人都找不到。
顏?zhàn)蛐洌〝仡仯?/a>“你安全了。”
劉耀文怔怔地聽著顏?zhàn)蛐涞脑?,又重新望著劉云漠,只覺得一切都陌生得可怕。
他問出了此時(shí)最關(guān)心的問題:
劉耀文“月予憶在哪?”
問出這句話的時(shí)候,劉耀文心中已經(jīng)做好了最差的預(yù)期。
在他仍有印象的最后那一日,大紅嫁衣之下,是已經(jīng)如強(qiáng)弩之末一般的月予憶。
那是回光返照,劉耀文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還沒來得及去想過,自己要如何接受月予憶的離開。他想過的只有一件事,在月予憶最后的時(shí)間,自己還能給她什么?
他還有什么能做的?
可如今,事情脫離了劉耀文的想象。生命的最后時(shí)刻,月予憶離開了他。
她去哪里了?
她如今……還好嗎?
劉耀文近乎惶恐地問顏?zhàn)蛐洌?/p>
劉耀文“月予憶到底在哪?!”
顏?zhàn)蛐溥煅孰y言,一滴眼淚滑落。
劉耀文的心終于沉了下去。
他的臉色寸寸灰敗,眼神中失去了神采。
心口傳來的抽痛終于肆虐成片,傳遍四肢百骸,痛到了靈魂深處。
劉耀文“原來那就是最后一面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
此生的最后一程,月予憶終于反悔了,終于意識(shí)到根本不該愛上他這樣的人,才不允許自己與她一起走完嗎?
這樣也好……她那樣美好如皎月的人,原本就不該陷入自己這潭沼澤。
可月予憶的聲音分明還縈繞在耳邊。
“劉耀文,我愛你,你記住了嗎。”
他怎有資格忘記這句話。
劉耀文望著顏?zhàn)蛐涞难凵駧е螅?/p>
劉耀文“她……葬在何處?我能去祭拜嗎?我,我不會(huì)靠近她、讓她生厭的,我只要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就好?!?/p>
見顏?zhàn)蛐洳豢匣卮?,劉耀文的聲音更加急迫,他的眼中不自覺地蓄滿了淚水,聲音哽咽酸澀:
劉耀文“我只遠(yuǎn)遠(yuǎn)看她一眼就好,我知道她厭棄我,我不會(huì)打擾她的??梢詥??”
顏?zhàn)蛐浣K于緊緊閉上了眼,任由淚水染濕衣袖。
她該說嗎?
她該告訴劉耀文嗎?月予憶怎么可能厭棄他,她分明愛他到了極點(diǎn)。
否則,她又怎么會(huì)甘心讓自己化為灰燼,自此消散于塵世間。
劉云漠嘆了一口氣,走過來,握緊了劉耀文的手。
他望著自己十年未見的弟弟,用嘶啞滄桑的聲音說:
劉云漠“耀文,十年前,我沒想到你會(huì)為我的‘死’而執(zhí)著到此等境地,才害了你的一生。是哥對不起你。
劉云漠“如今,我們也不應(yīng)該瞞著你。
劉云漠“月予憶死在斬血閣。死前,她給薛寧朔和幽隱下了生死蠱的子蠱。
劉云漠“她把母蠱留給了你。
劉云漠“耀文,你這條命,是小憶用自己的命搶回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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