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3回
高考日,眾多家長和老師在考場外和自家的孩子絮絮叨叨地叮囑,吵吵鬧鬧的如同菜市場,這么說可能過于夸張,但對于當(dāng)時的常笑來說的確如此。
坐在考場里時,常笑腦中不斷回放著那句:“笑笑,考試加油?!边@是他母親說的。
他父親常頂天和他母親許芳早年離婚,許芳后來改嫁給一個超市老板,生活雖然樸素也賺不了什么錢,但他對許芳十分好,至少不是常頂天這種家暴的男人。
常笑特別希望讓許芳看看他高考能考很高很高的分?jǐn)?shù),他會是她的驕傲,可他也記得常頂天前天晚上回來把一張?jiān)\斷單子甩到他臉上,他拿起來一看,是一張醫(yī)院診斷,確診他有精神疾病。
常頂天哈哈大笑著在地上吐痰說:“你要是敢考走西江市,我就去汴云殺了你媽??!”常笑只覺得頭一時間像被人用鐵錘重?fù)?,令他痛不欲生,常頂天又說:“你必須考留在這,不然我就殺了她!反正…精神病不用負(fù)責(zé)哈哈哈…”常笑看著這張單子渾身都在發(fā)抖,他望著無比熟悉的面孔此時卻比任何一次都要陌生。
他考不走的…運(yùn)氣好的話上一所本市普通一本大學(xué),運(yùn)氣不好只能考專,常笑頭昏腦脹淚水掉了一地,身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再也粘不起來。
所以,當(dāng)答題卡發(fā)下來時,常笑只寫了選擇。他盯著試卷上寫滿的答案,無力感深深席卷了他,他不能把答案寫上去。
收卷的時候,常笑突然意識到自己永遠(yuǎn)成為不了許芳的驕傲了,他捂著頭,指甲嵌進(jìn)肉里。
空白的答題卡是他這輩子的傷疤。
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響徹校園,周圍有人高聲放笑,也有人低聲啜泣,常笑無助的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傾訴。
炙熱的暖風(fēng)吹動樹枝晃蕩,西江一中的綠化做的比一般的學(xué)校都要好,常笑望著那一片片綠色,只想把自己也扎根進(jìn)土壤。
思緒穿過八年時空,常笑盯著面前輕輕搖晃的手指,看向了這手指的主人。
“南流川…?”南流川靜了一秒淡定自若的收回手,他裝作無意地端起杯子喝茶,常笑的目光瞬間變得古怪,南流川僵硬住,杯子里空空蕩蕩,茶水早就喝完了。
南流川順勢放下杯子看向常笑:“在想什么,好半天沒有反應(yīng)?!背Pμ鹉?,綻放一個有些虛偽的笑:“沒什么,太久沒見到你,有些高興?!焙蟀刖湓挼纳袂閰s無比認(rèn)真。
南流川的心跳霎時加速,他看著常笑的眉眼眼底滿是情緒,這是一種克制壓抑的愛。
持續(xù)的喜歡演變成無法預(yù)知的愛。
這僅限于他南流川。
他狀似無意地說:“明天一起吃頓飯嗎?有空嗎?”常笑怔愣壓制住內(nèi)心的悸動:“有空。”
夜晚是一個人的孤獨(dú),一群人的狂歡,這句話確實(shí)沒錯。常笑戴上耳機(jī)不太想聽任于天的聲音,這家伙從回來到現(xiàn)在充分發(fā)揮了“自來熟”的優(yōu)勢。
任于天:“南哥你們高中一個班的,關(guān)系肯定很好吧?笑笑大學(xué)的時候沉默寡言的,高中話是不是也不多?”他一邊問著一邊起開第三瓶酒,南流川握著酒瓶瞇了瞇眼睛,他淺淺回憶了一下:“關(guān)系是挺好的?!?/p>
常笑撇了他一眼,槽點(diǎn)過于密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每天對罵踹凳子叫關(guān)系挺好,常笑低低笑了一聲:“挺好的。”
南流川沒搭理他打斷了想要再拿一瓶酒的任于天:“天色也不早了,喝酒傷身啊?!比斡谔鞌[了擺手說:“無礙,我沒事。”常笑看著“噗呲”一聲沒忍住笑出來,“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他交給我就行?!蹦狭鞔ǎ骸靶?,你也早點(diǎn)睡。”
常笑按下開關(guān),燈光隨著“啪”的一聲應(yīng)聲熄滅,四周好似陷入了無盡深淵。
任于天喝完酒十分磨人,所以這么些年常笑很少讓他喝超過一瓶的量,今天他有些心猿意馬沒看住人,讓這家伙喝了三瓶,酒量不好還硬要喝,常笑嘆氣,“起來,別喝了,在喝爹就削你。”
任于天朦朧地看他一眼發(fā)出略帶沙啞的聲音:“常笑?!边@兩個字他喊的實(shí)在嚴(yán)肅,“我在呢。”“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的事。”常笑頓住正了神色,任于天勉強(qiáng)撐起身子看向他:“你…為什么?我不是你朋友么…”他的手搭在常笑手腕上目光認(rèn)真,常笑靜靜地看著他。
因?yàn)槲覀兪呛芎玫呐笥眩圆鸥荒苷f。常笑沒有回答這個癱在桌子上的醉鬼,明天一早醉鬼又什么都忘了。
第二天常笑早早就起床清理昨夜的冷飯殘羹,南流川推開門看見他正收拾著:“早?!?/p>
“早”常笑淡淡回復(fù),南流川從他手中奪過掃帚開始收拾,沒等常笑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推到了沙發(fā)上,常笑不自然的“噌”地站起來:“還是我來吧,你多睡會?!蹦狭鞔ㄌь^撇他一眼輕笑道:“衣服沒系上。”
答非所問,但確實(shí)有效。
常笑臉漲得通紅,手忙腳亂的摸上扣子,南流川低頭掃著地。
等南流川打掃好,常笑已經(jīng)在樓下給樂天服裝掛上了“營業(yè)中”的牌子。
常笑坐在柜臺后打開電腦查看店鋪后臺,新消息里多出來幾條。
云喵喵:“你確定不賠償?”
樂天客服:“親,我們接受賠償,但只能給您原價的20%,店內(nèi)有規(guī)定噠~”
云喵喵沒有回復(fù),看樣子是不在線,常笑關(guān)閉私聊去打包其他訂單。
南流川拎著外套下了樓,轉(zhuǎn)過身看見往倉庫去的人。
“用我?guī)兔??訂單很多嗎?”在常笑耳中這話更像是客套,他自然而然接了下去:“沒事,東西不多我自己弄就行?!币话闱闆r下以他倆這種尷尬的關(guān)系,南流川應(yīng)該就該忙自己的事了,但很顯然南流川不這么想。
“啊…我沒什么事兒,一起弄唄?!背PΩ尚σ宦曋荒苷f“好”。
倉庫很狹窄,三排貨架緊湊地挨在一起,白天有亮光從店內(nèi)照進(jìn)來所以并不太昏暗,也用不著開燈。
兩個人站進(jìn)來剛好可以配合,常笑保持著“盡然要幫忙他也就不客氣”的態(tài)度向倉庫里面走去,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人說:“2架3層6號兩套,5層2號三套,5層4號一套,你都拿出來放隔壁房間正對著門口的桌子上就行,一會我去打包?!?/p>
南流川“嗯”了一聲就去翻找,貨架和貨架相互離的很近,兩個身高腿長的人難免會有接觸,常笑一個轉(zhuǎn)身胳膊懟在南流川后背上,嚇得常笑一激靈:“…對不起,這太窄了…”南流川背對著他搖搖頭:“沒事?!?/p>
要去拿3號架上的衣服必然要經(jīng)過2號架,南流川看出他的想法輕笑:“要過去?”“嗯…讓一下謝了?!蹦狭鞔ㄎ⑽?cè)身留下窄窄一條通道,常笑側(cè)身往外走,忽然他腳下被什么東西絆到踉蹌一步,南流川下意識伸出手?jǐn)r著他,身體和身體緊緊相貼,體溫清晰的透過薄薄的衣服傳遞,身體的輪廓感受的無比清楚,幾乎瞬間常笑感覺自己的體溫在火速上升,就在他尷尬到想死的時候,南流川沒忍住低聲笑起來:“哈……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
常笑低頭看去,剛才絆住自己的竟然是這人的腳尖,他抬頭看向圈住自己的罪魁禍?zhǔn)?,體內(nèi)的死對頭靈魂在緩緩復(fù)蘇:“你全都拿了吧,號碼發(fā)你手機(jī)上,我叫任于天起床?!闭f完拉開南流川的手就要走。
南流川喊住他問:“不加個微信嗎?”常笑身形一頓僵硬的轉(zhuǎn)過身掏出手機(jī),南流川:“我掃你?!背PΨ龆S碼。
然后倉庫里留下南流川像個傻子一樣的樂。
南流川垂著眼看著微信上的新好友。高中三年都沒加到微信時隔多年他還是要到了,手指微動,更改了備注“笑笑”。
笑笑:“你都拿到隔壁就行,我一會下去?!?/p>
川流不息:“ok”
二樓的兩間臥室中間有一大片空地就是常笑和任于天的餐廳,廚房和“客廳”,廁所在一樓。
撬開任于天的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躺在地上的人類。
常笑:“……”
他記得他早上來看過,那時候任于天還老老實(shí)實(shí)的躺在床上。一步步走過去,窗簾被他“唰啦”一聲拆開,溫潤的陽光照進(jìn)臥室,刺眼的光令地上的人皺著眉,常笑目光掃了一圈,還行,至少臥室還是干干凈凈的。
“……起床了,醒醒?!?/p>
任于天模糊地“嗯~”一聲,常笑無語坐在床上一腳蹬在地上睡的正香的人身上,任于天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朦朦朧朧的睜開一只眼睛,看清楚是誰之后開了金口:“寶貝兒…”
常笑瞇起眼加了力氣踹他一腳:“你這么叫上癮了是不是?”任于天在疼痛的愛撫下勉強(qiáng)清醒:“…干什么?”“起床,干活。”任于天抓住常笑蹬在腰間的腳腕往下扯:“…別干了,陪我睡會……”
哈,給常笑氣笑了,任于天一個翻身直接把常笑從床上拽到地上一把摟在懷里:“在睡會……”他的聲音讓常笑明白,醉鬼還沒醒。
微信突兀地響起鈴聲,一條語音通話打進(jìn)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起,醉鬼瞬間清醒。
“我??,什么東西……”常笑推開他看向手機(jī),“川流不息”,他盯著這四個字接通了語音通話,南流川的聲音飄出來:“什么時候下來?東西都放在這了?!比斡谔炷税涯樓逍蚜瞬簧?,“笑寶,幫我拿下衣服,要黑色的?!?/p>
聽著這熟練且自然的語氣南流川手緩緩握成拳,常笑沖著手機(jī)歉意地說:“稍等一下啊,我馬上下去。”然后對著躺尸的任于天說:“…事多,等著,限你三分鐘下樓?!?/p>
任于天“嘿嘿”一樂:“謝了?!?/p>
通話另一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