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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透,神里家別院的檐角就落了層薄霜。綾華抱著個漆木梳妝盒,輕手輕腳推開竹苒的房門時,正看見竹苒坐在窗邊,指尖摩挲著斷刀鞘上的丹羽家徽。鴉青色的長發(fā)散在肩頭,沾著點晨露,像匹未被梳理的絲綢。
綾華苒姐姐,該梳妝啦!
綾華把梳妝盒放在桌上,打開時露出里面的木梳、絹帕,還有支雕著細(xì)小雷櫻紋的木簪,
綾華這簪子是我用后院的雷櫻木做的,昨晚托工匠磨了紋路,你看喜不喜歡?
竹苒抬頭時,眼里還帶著剛醒的恍惚。綾華已經(jīng)拉著她坐在鏡前,木梳齒輕輕劃過她的長發(fā),動作輕得像怕扯斷絲線:
綾華稻妻的姑娘出門,發(fā)間總得簪點東西才像樣。我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我梳發(fā)的。
木梳穿過發(fā)絲時,帶著雷櫻木的清冽香氣。竹苒望著鏡中綾華認(rèn)真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克蕾薇也是這樣,踮著腳站在她身后,用笨拙的手法幫她梳發(fā),梳齒勾住頭發(fā)時還會慌慌張張道歉,手里的絹帕總繡著歪歪扭扭的雷櫻。
丹羽竹苒那時……也有人這樣幫我梳發(fā)。
她輕聲說,指尖碰了碰鏡中自己的發(fā)梢,像在觸碰遙遠(yuǎn)的舊時光。
綾華是很重要的人嗎?
綾華把竹苒的長發(fā)分成兩縷,輕輕綰成簡單的垂鬟,再將雷櫻木簪斜插進(jìn)去——簪子的弧度剛好卡在發(fā)間,露出的木紋與竹苒的發(fā)色竟格外相配。她退后兩步打量,眼里亮起來:
綾華太合適了!苒姐姐這樣一看,就像土生土長的稻妻人呢!
竹苒摸了摸發(fā)間的木簪,指尖能感受到木紋的溫度。
丹羽竹苒(是啊……曾經(jīng)……就是……土生土長的稻妻人呢……)
鏡中的自己,終于不再是那個隱姓埋名、只靠斷刀護(hù)身的“苒”,倒有了幾分三百年前丹羽家小姐的模樣。
她對著鏡中的綾華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淡了些:
丹羽竹苒謝謝你,綾華。
兩人趕去鳴神大社時,晨霧還沒散。神櫻樹的花瓣沾著霧珠,落在竹苒的發(fā)間,與雷櫻木簪相映成趣。
可到了鳥居下,只看見八重神子蹺著腿坐在石階上,手里翻著本《鳴神大社秘錄》,粉色狐貍耳被風(fēng)吹得晃了晃:
綾華萬葉和空呢!神子大人……!
八重神子半個時辰前就往踏鞴砂去了,說要再探鍛爐下的星軌陣……
八重神子畢竟那陣圖,除了丹羽家的人,旁人可看不懂。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丹羽竹苒。
綾華懊惱地跺了跺腳,絹帕都攥皺了:
綾華怎么偏偏差了一步!
綾華我還想讓苒姐姐和萬葉見面呢!
竹苒卻只是伸手接住片飄落的神櫻花瓣,指尖的雷櫻木簪與花瓣輕輕碰了下,竟泛起細(xì)碎的光。
丹羽竹苒沒關(guān)系,
她輕聲道,
丹羽竹苒該見的時候,總會見到。
之后幾日,竹苒便跟著綾華在稻妻城打轉(zhuǎn),倒也添了不少煙火氣。
神里家的書房里,托馬抱著摞文書進(jìn)來時,正看見竹苒幫綾華整理《楓原家舊事》的抄本。
竹苒的斷刀斜靠在書桌旁,刀鞘上的雷櫻紋與抄本插圖里的鍛爐紋產(chǎn)生了細(xì)碎的共鳴。
丹羽竹苒是個很好的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