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騙人是不對的？”

“你喜歡小姑姑嗎？”大姐姐問他。

“喜歡，”我鄭重點(diǎn)頭，“就算她欺負(fù)我，我也喜歡?！?/p>

“好孩子，”大姐姐摸了摸他的頭，“你答應(yīng)我，扶桑就是你的親姑姑，就是你祖父的孩子，明白嗎？今天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被別人知道了，小姑姑就死定了?！?/p>

死？

是像母親那樣嗎？

那我就再也看不見扶桑了。

我不要。

“我會的！”我搖頭，“我誰都不說，阿姐也不說！”

回康郡的路上，我問父親，“父親，為什么小姑姑很討厭我，她之前明明很喜歡我的？”

“不是你的錯(cuò)，也不是小姑姑的錯(cuò)?！备赣H輕聲安慰，“是因?yàn)樾」霉玫哪赣H被迫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所以小姑姑才生氣的?！?/p>

好奇怪。

小姑姑的母親不喜歡祖父又為什么要嫁給祖父呢？

大人的世界好復(fù)雜。

又是一年，我比往常更早出發(fā)盤邑了。

因?yàn)?，大姐姐死了?/p>

小姑姑的母親，死掉了。

明明還是那樣鮮活的人，為什么突然就死掉了?

那小姑姑是不是會很難過。

我以為會看到小姑姑哭泣的畫面，可是小姑姑沒有哭。

她一個(gè)人跪在母親的棺槨前，一個(gè)來吊唁的人都沒有。

整個(gè)靈堂都只有她一個(gè)人。

“桑桑，父親知道你很難過，但人已經(jīng)死了，”祖父手搭在她的肩上，“父親愿意好好愛你?！?/p>

小姑姑就像是沒聽到一樣。

她麻木地往銅盆里放紙錢，抬眸看向祖父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可我從那久經(jīng)沙場的祖父眼里，看到了恐懼。

從那以后，祖父再也沒有來過盤邑看小姑姑。

我生性好動(dòng)，父親后來就將來盤邑的事情交給了我。

比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長姐和阿姐，我自由得多。

我每年都會去看看小姑姑，很多時(shí)候她都是不愿意見我的，哪怕見了面也沒什么好臉色。

那年小姑姑燦若星辰的笑容，就好像上輩子一樣。

我再也沒有見過。

十三歲這年，我的身高開始長得快了。

只是還沒有小姑姑高。

聽楊奉說，這幾日小姑姑為城中的百姓義診，累壞了。

現(xiàn)在躺在院子里的搖椅上，睡得香甜。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粉，發(fā)著光。

“小姑姑？”我輕聲叫了一下，小姑姑沒反應(yīng)。

小姑姑的唇瓣微微張開，露出里邊的一點(diǎn)潔白，嘴唇紅艷艷的像剛成熟的櫻桃，誘人。

那天的太陽太烈了，曬得我渾身發(fā)燙。

小姑姑的唇，會不會是涼的？

也許是熱昏了頭。

我咽了咽唾沫，俯身壓下去。

是涼的。

我看到小姑姑臉上平靜的睡顏，如夢初醒，倒退好幾步，捂住自己的嘴。

我都做了什么？

我，落荒而逃。

原來，我對扶桑是這樣的心思嗎？

我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死皮賴臉地纏著扶桑，跟她出去診病。

好在大伯父和父親對我管教不怎么嚴(yán)，我時(shí)不時(shí)就從康郡跑到盤邑來找扶桑。

扶桑也從一開始的厭惡，慢慢不在排斥他，雖然大多時(shí)間扶桑還是不想看見我。

但架不住我臉皮厚，被罵了，沒一會又自己跑回去。

也許假以時(shí)日，扶桑也會愛上我的吧/

我還沒有等到扶桑為我敞開心扉，就得知她和阿姐要被嫁到巍國去的消息。

我想去阻止，可我不能。

要是被知道了扶桑的身份，她會死的。

我不能說。

扶桑離開的那一年里，我無時(shí)無刻不在想著她。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沒辦法保護(hù)阿姐，也沒辦法保護(hù)扶桑，我需要變得更強(qiáng)大。

我沒日沒夜的練武，讀兵書，比以往認(rèn)真不知道多少。

我想在鹿驪大會大放光彩，讓她看見我。

可是，扶桑跟她夫君的關(guān)系格外的好，兩人親昵的樣子，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我心里發(fā)酸，卻什么都不能說。

在康郡被劉琰圍攻，她救了我，我以為她對我也是有一些好感的。

后來，我終于明白了。

不可能的，她永遠(yuǎn)不可能愛上我。

她恨我，恨喬家，恨祖父。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魏梟將她帶走，火燒銅雀臺。

對扶桑的心意，從前不能說，現(xiàn)在不配說。

從回憶中醒來，我躺在那個(gè)初次相遇的涼亭里，那是扶桑這一生，唯一一次對他好，對他笑。

我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里流淌下來。

我的情意永遠(yuǎn)留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