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晨光熹微。莊青落隨李洛琦乘一頂小轎進(jìn)入皇宮,微風(fēng)拂過車簾,莊青落透過縫隙還能依稀瞧見一排排官員恭敬地立于殿外。
能從這條路走,皇帝對這位公主似乎很是寵愛。
“因著比武招親的事,父皇應(yīng)該會耽誤一陣,仙長見到母后不比著急,她的心智似乎還停留再孩童時期,交流起來很困難?!?/p>
李洛琦說著嘆了口氣,將手覆在莊青落的手上,冰涼的觸感在炎炎夏日為人灑下一片恬然,莊青落反手握住對方的手,企圖幫對方暖暖。
效果顯然不太好,李洛琦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冰山,莊青落捂到最后,連自己的手也涼了。
“仙長何必呢?”
李洛琦微微一笑,抽出手后挑開車簾,目光落到了一旁宮殿的牌匾上,輕聲感慨一句:
“瓊歡宮困住的也是一位可憐人啊!”
“方便講講嗎?”莊青落歪了歪腦袋。
自昨晚和李洛琦分析了皇后的身世之后,二人便一宿沒睡的研究策略,直至月亮落下,天將放明,莊青落才同意與李洛琦一起進(jìn)宮看看皇后。
一宿沒睡對她來講不算大問題,但問題是她已經(jīng)熬了三天了,冷風(fēng)吹到臉上才堪堪清醒,這會兒李洛琦要主動和她聊八卦,莊青落自然是一百個愿意。
“這宮里是位連中三元的寒門狀元郎,”李洛琦扭頭望向莊青落,思索片刻后湊到對方耳邊,悄聲開口,“我若為帝,當(dāng)讓他一展雄才?!?/p>
莊青落自對方湊過來時便有所察覺,特意下了隔音訣,如今一聽確實是掉腦袋的話。
“你怎知他不是自愿的?”
莊青落走遍六界,見多了各色各樣的戀愛腦,其中不乏自毀前程與愛人廝守的傻子。
李洛琦罕見的沉默了,直至二人到了鳳儀宮才小聲開口說道:“他是不會喜歡父皇的?!?/p>
不同于先前的沉著穩(wěn)重,而是少有地表現(xiàn)出中氣不足,仔細(xì)聽也能分辨出一絲驕傲。
莊青落聳聳肩不發(fā)一言,跨過鳳儀宮寬大的門檻,對著上首女子施施然一禮,隨后才將目光落到屋檐下靜立的皇后身上。
對方很年輕,看著比李洛琦還要小些,若不是發(fā)髻上的一支繁瑣艷麗的鳳簪,莊青落都要以為是哪家的小姑娘跑來鳳儀宮玩鬧。
“草民莊青落,參見娘娘!”
皇后歪了歪腦袋,不解地皺眉,而后緩緩看向李洛琦,用尚且青澀稚嫩聲音問道:“何意?”
“她給母后您請安呢!”李洛琦對著莊青落抱歉一笑,上前挽住皇后的手,帶著人向殿內(nèi)走去,“今日風(fēng)大,母后也不知道避著點!”
莊青落覺得有些割裂,卻也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皇后果然是被拐來的妖怪小孩。
李洛琦和皇后在一起,說是兩姐妹都不為過,莊青落很難把二人的關(guān)系往母女上扯。
“快進(jìn)來呀!”
半晌后,許是見莊青落沒動作,李洛琦從殿內(nèi)探出一個腦袋。莊青落如夢初醒般走上前,剛剛看清室內(nèi)陳設(shè)差點驚掉下巴。
誰家好人皇后的宮殿里全是益智玩具啊!
莊青落組織起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快步走到皇后身側(cè),給李洛琦使了個眼色。李洛琦會意,沏好一杯茶后遞給皇后,柔聲開口:“這是孩兒的駙馬,名叫莊青落,青色的青,落下的落?!?/p>
“駙馬?”皇后皺眉,“琦兒為什么要找人當(dāng)馬?”
“駙馬的意思呢,就是丈夫,這是琦兒的丈夫!”
“可她是女孩子耶!”
李洛琦語塞,扭頭望向莊青落,好半晌才開口解釋:“女孩子也可以當(dāng)丈夫的,就像……就像謝淞晏也能當(dāng)妃子……”
謝淞晏正是瓊歡宮的那位狀元郎,入宮時就直接封了舒妃,當(dāng)時皇后去看他還被他罵了,是以,皇后并不喜歡這位狀元郎。
“好了好了!”李洛琦看皇后皺著眉頭眼神呆滯,便知是對方還沒理解,只能先無奈地嘆口氣,引入今日的正題,“您和駙馬第一次見面一定有很多想要聊的吧?”
皇后不解地“啊”了一聲,扭頭望向一側(cè)端正站好的莊青落,下意識點點頭。
與此同時,莊青落松了口氣,待到李洛琦出了宮殿才開口問道:“我總覺得娘娘異常親切,像是暖灰山人士?”
暖灰山乃是妖界的別稱,只因為三十萬年前,妖界那地方是綿延不斷的山脈,其中蘊(yùn)含火山無數(shù),隔三差五有巖漿噴出,火山灰常年不散,整個地段暖烘烘的,連天都看不見。
皇后搖頭:“我是叁昌來的?!?/p>
叁昌是宛南境內(nèi)的一個小鎮(zhèn),離京城不遠(yuǎn),只有一條小河作為分界。
按道理來講,妖界的妖但凡化形完畢,不過三五日便會被家人強(qiáng)行植入妖界歷史三十萬年,皇后她不該不知道暖灰山這個稱呼的。
莊青落無奈,小孩子忘性大,再加上若有人可以洗腦,倒也正常。
“那娘娘……”莊青落沉吟一會,拿起桌上的狐貍玩偶,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娘娘知不知道女孩子都是有尾巴的,青落想看看娘娘的尾巴?!?/p>
皇后自己說明來處的可能并不大,那么就只能莊青落去猜,猜完后傳信給扶禎,讓對方去妖界找皇后的家人。
“真的嗎?”皇后有些好奇,一雙眼亮晶晶的,“我要怎么變出尾巴?”
“娘娘看我手勢?!?/p>
莊青落松了口氣,對方只要有意向就好,至于皇后能不能憑自己變出尾巴來并不重要,畢竟她比劃的這個訣也不是變尾巴的。
皇后的天賦極高,莊青落這個訣要求速度,就算她可以放慢速度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立刻模仿出來的,可偏偏被這么個有些“弱智”的人完美復(fù)刻。
“就是這樣的,娘娘很棒!”莊青落適時地給出夸贊。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李洛琦刻意放大音量的一句:“父皇來了?!”
皇后猛地一顫,手上的動作也亂了,莊青落頭皮發(fā)麻,趕忙出言安撫:“沒事的娘娘,我們只是做個游戲,很快的。”
好在這訣也布到了最后一步,等到皇后顫抖著雙手學(xué)完后,莊青落抬手落下一個隱身陣,伴著殿門發(fā)出的“吱呀——”聲,莊青落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快速在皇后額頭上落了一下。
“娘娘,游戲結(jié)束。”
莊青落戲謔一笑,順勢扶住因為精力消耗過多而昏睡過去的皇后,扭頭看一了眼到處找人的皇帝,暗暗推算一下后扶著皇后走到內(nèi)室床上,先刪了對方關(guān)于這段的記憶后才撤下隱身陣。
她走出內(nèi)室,看著一臉懵的皇帝解釋:“娘娘乏了,草民方才扶她去休息?!?/p>
“嗯?!?/p>
李塬庭的反應(yīng)并不大,緩步走到內(nèi)室,可他看見皇后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探對方鼻息。
莊青落無語,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還沒等她自己開口要回避,便聽李塬庭如不化冰雪般無情的聲音傳入耳中。
“朕的掌上明珠畢竟不能真嫁給一個女人,姑娘開個價,離開洛琦?!?/p>
莊青落沉默,佯裝為難。
“在我耐心耗盡之前給出答案,不然我要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李塬庭說著拍了一下桌子,毫不意外的吵到了皇后,后者輕輕呢喃一句,轉(zhuǎn)身繼續(xù)睡了。
莊青落見李塬庭明顯松了力氣,只覺得虛偽。
若是真正擔(dān)心對方,又為何非要在內(nèi)室發(fā)火拍桌子?
她雖然是個兩萬多年份的單身狗,但兩萬年前做人的時候又不是沒和男的好過。即使她有些記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對方從沒在自己面前發(fā)過火,永遠(yuǎn)都是一副溫溫柔柔沒脾氣的樣子。
男德滿分,堪稱十全夫君。
可惜啊,那個執(zhí)筆安天下,跨馬定乾坤的少年郎終究被時代所辜負(fù),淪為了皇室爭端的犧牲品。
“不說嗎?”李塬庭一刻也不想等了,他心里也根本就沒想著要給莊青落補(bǔ)償,“來人!趕出宮去!”
莊青落更無語了,拂袖離開。
如今只能看李洛琦了。她若勝,皆大歡喜;她若敗,那么李塬庭的命,莊青落只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除非,李塬庭娶皇后回家,洗腦皇后也是被迫的,那她可以考慮從輕處理。
來的時候坐的是轎子,出去的時候可就沒這待遇了,偏偏還有凡人在場,她總不可能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直接一閃玩消失吧。
一路走到落腳的客棧,遠(yuǎn)遠(yuǎn)地便瞧見扶禎一個人倚著石柱燈看她,待她走進(jìn),便聽對方柔聲詢問:“辦妥了?”
扶禎聲音一直都很好聽,像是春風(fēng)般潤物無聲,說話時一雙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你瞧,像是看家護(hù)院的幼年狗狗。
“一半吧,被趕出來了。”莊青落聳聳肩,很是無所謂。
反正以前又不是沒遇到過,再加上她向來倒霉,這種事在她心里根本掀不起波瀾。
“感覺你要碎了?!?/p>
扶禎低頭去看莊青落,正巧碰上對方抬頭,四目相對間,扶禎平靜地移開目光。
“是嗎?”莊青落伸手揉了揉耳朵,“你感覺錯了?!?/p>
“……成功的那一半是指?”
“我拿到皇后的記憶了,吃完飯瞧瞧?!?/p>
莊青落說罷往客棧內(nèi)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