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李塬庭已死,張筱悠一只還沒滿月的妖也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江頌澗望向柳樹下的尸骨,無能為力地嘆了口氣,“此事暫且擱置,我們先到仙界尋景和照度亡靈?!?/p>
專業(yè)的天道是從小就開始培養(yǎng)的,他們會習(xí)慣下界的術(shù)法倫理,將每一項修煉至精益求精,方便以后更好的治理??山灊旧聛砭褪钱?dāng)掌權(quán)人培養(yǎng)的,她學(xué)的是人心,是馭才之計,被貶后又專注造反奪權(quán),根本懶得管下界的事。
超度亡靈這種事,上界有上界的辦法,下界也有下界的方式,江頌澗對上界的一知半解,對下界的一竅不通。
周圍這三個人,也就莊青落什么都學(xué),什么都懂點之外,都是專修一門。
“等等等等!”莊青落撓撓頭,皺眉望向江頌澗,“張筱悠我能猜到是皇后,可景和是誰?”
江頌澗回頭,見莊青落一副看負(fù)心人的表情,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沒有和莊青落介紹過天外天緝拿司的成員,有些心虛地戴上兜帽,背過身默默補上介紹。
“天外天緝拿司目前一共收錄六人,分別為神界柳迎遷,仙界景和,人界宋玟,妖界鳳端,冥界訊白,魔界病紂。此六人聽命于莊青落,扶禎二人。”
“?。俊狈龅澮苫?,“我嗎?”
江頌澗也不回頭,留下一句:“不聽你的難不成聽柳迎遷的?”
扶禎也知道江頌澗和柳迎遷之間有矛盾,訕笑兩聲退回柳迎遷身邊,裝鵪鶉不再說話。
“我會吃人嗎?”江頌澗感受到些許不對,結(jié)印結(jié)一半又回過頭,有些無語。
扶禎搖搖頭,上前兩步還是決定躲在莊青落身后,他偷偷瞧了兩眼江頌澗后,裝作沒事人一樣去摸卿安的腦袋。
“……這孩子打小就這樣,”莊青落扶額解釋,說著說著反應(yīng)過來不對,將后半句換成了傳音,“是他父皇留下的陰影,他比較害怕不茍言笑,一上來就兇他的人?!?/p>
“沒出息!”江頌澗一針見血地給出評價。
“噗——”莊青落偏過頭抿著唇,努力憋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扶禎從小就是這樣的,窩窩囊囊地蜷在角落,只要他父皇出現(xiàn)在方圓百里的地方,那這小子能一直窩囊下去。也虧的軍營里皇城甚遠(yuǎn),又沒人敢兇他,不然威名赫赫,上可斬神下可誅魔的戰(zhàn)神可就得史書除名了。
思及此,莊青落回頭看扶禎,猶豫半晌后還是沒將話說出口,落寞地轉(zhuǎn)過身踱步到江頌澗布下的傳送陣法中。
上可斬神,下可誅魔,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扶禎憑著一把刀幾乎要殺穿六界,為什么起兵造反時那么輕而易舉的就自刎了。
若是皇帝聯(lián)合六界中扶禎的仇人逼死他,倒也說得過去扶禎為什么自刎,可皇帝不會不明白引狼入室的道理。
“扶禎啊,你遠(yuǎn)比你自己想的要厲害。”趁著陣法成型的微微轟鳴聲,莊青落小聲開口。
她不知道扶禎能不能聽到,也不想再說一遍,特別是周圍安靜無比的時候說那句話本就無關(guān)緊要的話。
近鄉(xiāng)情怯,莊青落面對扶禎,也是如此。
江頌澗將陣法落點設(shè)到了李洛琦的寢殿,如今已是深夜,李洛琦正翻閱奏折時眼前有亮光一閃,隨后,屋內(nèi)憑空出現(xiàn)四個人。
“啪嗒——”
朱筆掉落到奏折上,朱砂暈開些許,她眉尖輕蹙,反應(yīng)過來時無奈一笑,收好手中奏折,站起身望向莊青落。
“平安回來就好?!?/p>
李洛琦看著依舊病殃殃的,快走時寬大的袍子飄飛,更顯得她消瘦幾分。一路走到莊青落身邊,伸手想要握住女子的手,卻在還剩一寸時生生止住。
她轉(zhuǎn)身走到案前,不免多看了幾眼江頌澗,身形頎長,被兜帽擋住的臉揉透著些許神秘感,而脖頸間不經(jīng)意露出的咒印有提醒著李洛琦主意分寸,此人不像是善茬。
“神仙都是這般好看嗎?”李洛琦眉眼一彎,這才舍得將目光從江頌澗身上移開。
“當(dāng)然也有不好看的,”莊青落伸了個懶腰,隨手撇了一下耳側(cè)的小辮子,主動說起了正是,“國師那邊需要耽擱一下,你們的事也得后移,最短三年,最長就是你們的一輩子了?!?/p>
“???”李洛琦有些不可置信,忙問道,“那我母后怎么辦?”
“最短,三年內(nèi)我們捉到國師,回來幫你母后解除封?。蛔铋L,謝淞晏壽終正寢,封印自然解開?!?/p>
莊青落說著聳了聳肩,卿安抓過她的小辮子,歪著腦袋疑惑地看看莊青落,又看看李洛琦。扶禎將一切看在眼里,無奈地拍了拍柳迎遷的肩,伸手抓過卿安快速放回刀里。
肩上頓時一空,莊青落回頭望向扶禎,余光一瞥,正巧瞧見了內(nèi)間偷看的謝淞晏,她也懶得點破,靜靜聽江頌澗給李洛琦交代事情,順便伸手?jǐn)[弄卿安刀,試圖“解救”出小不點器靈。
不過片刻,江頌澗不再說話,扭頭盯著謝淞晏的方向,緩緩開口說了句讓李洛琦和謝淞晏都臉紅不止的話。
“金屋藏嬌,到有幾分韻味!”
話罷,謝淞晏輕咳兩聲走了出來,衣衫半解,墨發(fā)披肩,看見扶禎時眼睛一亮,卻顧忌著江頌澗的氣場,只小聲喚了句:“干爹?!?/p>
李洛琦扶額,頗有一種“不要問我,我不認(rèn)識他”的意思,江頌澗也愣住了,半晌后一挑眉說道:“我還以為扶禎是騙我的呢!合著你真的……”
柳迎遷聞言,從眾人身后探出一個腦袋,他對謝淞晏印象不錯,便習(xí)慣性的挑逗:“你們倆是干正經(jīng)事嗎?”
“什么正經(jīng)事需要脫衣服?”
謝淞晏偏過頭冷哼一聲,走到李洛琦的桌案上坐下,又隨手拿起桌邊的糕點放入嘴里,渾身上下根本看不出往日的頹廢,同樣也看不出讀書人的矜持。
“喲,終于肯說話啦!”扶禎轉(zhuǎn)身,雙手環(huán)胸望向柳迎遷,“我以為主上把你打憨了呢!”
一語罷,扶禎成功被柳迎遷抄起拳頭揍了兩下。
江頌澗沉默一陣,擦了擦額上不存在的汗水,十分嫌棄地掃了謝淞晏一眼。
“一輩子其實挺長的……”
“???為什么跟我說這個?”
“……投緣?!?/p>
江頌澗說完,快速結(jié)了個傳送陣,一行人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到了仙界。
“哎?!”扶禎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人暗算我!”
“對,你主上暗算你……”莊青落終于明白李洛琦看謝淞晏的眼神了,有一種舍又舍不得,甩又甩不開的無力感。
扶禎立馬噤聲,左看看右看看,假裝自己很忙地擦了擦一旁的樹。
“我們現(xiàn)在的話,去……”莊青落蹲下身仔細(xì)想了想,“玄元宗!”
“去哪干什么?”柳迎遷扣了扣耳朵,滿不在乎地席地而坐。
只不過他并沒有等到莊青落的回答,而是等到了江頌澗意味不明的警告:“多做少問?!?/p>
“知道了知道了?!绷w垂下眸子看地面。
仙界的樹生的高大茂密,在充足的靈力澆灌下四季常綠,樹枝上垂下的藤蔓隨著風(fēng)兒輕輕晃動,樹影下一個黑色人影用手撐著樹干,一雙手上下移動個不停。
柳迎遷看著地上的影子,無奈開口:“你要給樹擦出敏感肌嗎?看不出來,你人還怪好的嘞!”
“我……”
扶禎張了張口,大腦還在思考哪種回話方式既能傷害到柳迎遷,又能在莊青落和江頌澗不留下一個牙尖嘴利的印象時,他心目中那個不茍言笑,脾氣還有點不好的主上卻是先開了口。
“閑得沒事就滾回神界干活,”話落,她扭頭望向扶禎,“二十萬年都走不出來心魔,沒用!”
莊青落縮在一旁瑟瑟發(fā)抖,生怕下一個被罵的就是自己,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瞟了一眼江頌澗,四目相對間莊青落率先敗下陣來。
“不許罵我!”
“……神經(jīng)?!?/p>
江頌澗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向玄元宗的方向走去,莊青落癟了癟嘴,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確沒什么好被罵的。
剛要跟上江頌澗,腳步卻是下意識頓住,莊青落回頭望向扶禎,輕聲開口:“跟上?。 ?/p>
扶禎的心魔是什么她并不太了解,只能大概猜到是和逼宮自刎有關(guān),或許與他那位父皇也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
莊青落看著對方眉頭緊皺半晌不說話,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想要安慰卻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自小就是被放養(yǎng)長大的,受傷了往往也只有她和扶禎知道,扶禎自小也是個可憐的,沒聽到過安慰的孩子安慰起人來,不把人說得更難受便是謝天謝地了。
后來被逼入宮,滿腹委屈也只能憋在心里,她連扶禎那帶著攻擊性的安慰都聽不到了,后來跟著天道,那就更是妄想了。
如今,莊青落依舊不會安慰人,她能做的,只有無聲陪伴。
夜幕降臨,昏暗的屋子里唯有一盞蠟燭顫顫巍巍的亮著,一旁放這一把名為“養(yǎng)戈”的長劍。不消片刻,如明鏡般的劍身上映出來人的一角白衣。
“主上,接下來如何?”
清風(fēng)入室,燭光微顫,上首那人的紅衣若隱若現(xiàn)。
“他們暫時可回不去,你還可以繼續(xù)待在宛南國,”上首之人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還是那句話,管它是功德還是魔障,我都要!”
“屬下遵命?!?/p>
“這次再失敗,你的那位養(yǎng)女……”
上首之人并沒將話說完,白衣男人卻是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