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魔魘？！”楚景安驚訝的張開嘴，差點把嘴里的瓜子吐出來。

“這么艱巨的任務(wù)，真的讓你上？宋師兄，你太厲害了！”

宋南棲苦笑道：“真的沒什么，師父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但魔族的意圖不簡單，必須斬草除根。”

楚景安一聽，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脯：“宋師兄，你放心！哪天如果真的見到了嗜血魔魘，我一定沖上前第一個保護你！”

宋南棲朝他的腦門一敲：“想什么呢？你年紀(jì)輕輕的得先學(xué)會保護自己，你以后的路還很長呢！今后你遇到任何的困難，師兄一定是你最堅強的后盾！”

“師兄可別小瞧我！”楚景安一邊說著，一邊又從盤里抓出一把瓜子。

宋南棲嘆口氣：“你以為那嗜血魔魘是人人都能打下來的？要真這樣，現(xiàn)在也不會因為一個基茸族就鬧得人心惶惶的。你是沒見著這幾天只要天一黑，云淮郡的百姓都把自己鎖的死死的，連門都不敢出？”

楚景安一聽，說不出話了。

宋南棲見狀，又趕緊勸道：“好了好了，師兄知道，你也是想保護我。等你長大了，能夠自己擺脫危險了，師兄再帶你鋤奸扶弱，匡扶正義，好不好？”

楚景安抿著嘴，點了點頭。

　　*

夜風(fēng)馳杵著一根樹枝，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了云淮郡門口。他倚靠在城門上，通過四周的聲音分辨出，此時進進出出的人并不是很多。

他把劍藏入了斗篷中，靜靜地等待著。

宋南棲一走出城門，就在鵝毛大雪之中看到了這熟悉的身影。

“足下，你下次不妨問問路人，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你也不必在這里苦等?！彼文蠗f道，聲音很溫和。

夜風(fēng)馳冷冷一笑。就在這時，宋南棲發(fā)現(xiàn)，他深黑的衣服上沾著血漬。

“阿馳，你這是……干嘛去了？”宋南棲難以置信地問道。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親切地喊這個少年，或者可能不是第一次……從見面的那一刻起，他就對這個少年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夜風(fēng)馳沒有回答，而是一把抓住了宋南棲的手臂：“我想吃糖！”

宋南棲頓時哭笑不得。但畢竟心疼這小瞎子，他還是去集市上買了幾顆糖，遞給了夜風(fēng)馳。

夜風(fēng)馳剝開糖紙，將糖塞進嘴里，竟然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宋南棲看到他孩童般的舉動，忍俊不禁，試探性地問道：“你今年多大？”

“……十六歲?！币癸L(fēng)馳回答道。

宋南棲溫和地笑道：“我都二十六歲了，咱倆相差了十年呢！”

夜風(fēng)馳點點頭，不再說話。

“說來也挺奇怪的，我看著你總是莫名的有種熟悉感?！彼文蠗滩蛔≌f道，“但是年少時的事，我大都記不清楚了。”

夜風(fēng)馳聽到這里，有些難掩的激動，雙手開始不自覺的揉搓著手里的糖紙。

宋南棲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而是繼續(xù)說道：“我只是依稀記得我之前好像一直想著要去找一個人，但是也記不清是誰了……”

夜風(fēng)馳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緊接著問道：“那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喜歡吃糖的小朋友？”

宋南棲有些驚訝，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吃糖的小朋友……倒是絲毫沒有印象。難道你認識我？”

“沒有沒有……看來我認錯人了……”

夜風(fēng)馳偷偷苦笑著，他的心，比這漫天白雪還要冰冷。

望一眼，千山萬水。忘一眼，人事全非。

他又剝開一塊糖，遞給了宋南棲。宋南棲一向不愛吃甜食，但畢竟不好推卻，便欣然接受了。

　　*

蕭夜?fàn)T回到紫竹宮后，天已經(jīng)快黑了。

一個侍衛(wèi)跑上前：“二皇子，公主殿下叫您去趟她的廂房?！?/p>

“好，我很快就去！”蕭夜?fàn)T說著，奔入自己的廂房，摸索著點燃一盞香，用來掩蓋住身上的血腥味。接著，他使勁地搓洗自己的雙手，然后又馬不停蹄地換下了鮮血淋漓的玄衣。穿得體體面面后，又湊近自己的手臂使勁聞了聞，沒有聞到血腥味，這才放心地朝妹妹的廂房走去。

一走進廂房，便嗅到了一陣飯菜的香氣。

“哥，你來啦！”蕭寒熠難得一次見他穿的干干凈凈，有些欣喜。她拉著蕭夜?fàn)T坐在桌旁，桌上已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蕭夜?fàn)T露出了溫柔的笑容：“阿熠，辛苦你了！”

他的溫柔，是獨屬蕭寒熠的。

“沒什么！”蕭寒熠朝他碗里夾著菜，“哥，以后不要再殺人了。好好陪陪阿熠，好嗎？”

蕭夜?fàn)T握著筷子的手不住地顫抖。

他聽得出來，妹妹在哀求他。原來，他早已在妹妹的心中埋下了深深的恐懼。

他摸索著，用手扶住蕭寒熠的肩膀，輕輕拍打著：“放心，哥哥一直都在！”

蕭夜?fàn)T的心像是撕裂一樣的疼痛。他只有這唯一的親人，卻被自己傷害的千瘡百孔。但他真的也是身不由己??！

他不過是父皇母后的階下囚，不過是個用來殺人的、沒有感情的工具。然而，他還是在內(nèi)心深處為妹妹留了一處地方。

幾個時辰后，蕭寒熠靠在他肩上，沉沉地睡去。蕭夜?fàn)T緊緊摟著妹妹，在她手心里放了一塊糖。此刻的他終于明白，一同陷入泥潭中的兩個人，互相幫助只會越陷越深。

蕭夜?fàn)T抬頭望著四周，黑洞洞的一片，找不到亮光。

他渴望救贖。

*

晚風(fēng)中，清秋黎站在蔚藍的淮汐海邊，靜靜地凝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面。晚風(fēng)輕輕撩起她的發(fā)絲，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迷人。

“阿黎！”

清秋黎一回頭，喚她的正是宋南棲。

“宋公子……”

宋南棲一手負在身后，溫和地笑著。

“宋公子，都這么晚了，你還要出來嗎？”

宋南棲疲憊地笑笑：“這幾日到處尋找那個嗜血魔魘，為了早些給基茸族平冤?！?/p>

清秋黎一臉同情：“宋公子確實挺辛苦?！?/p>

說著，她把頭一埋，沉默了一陣，然后怯怯的說道:“不知……公子可否愿意看小女舞一段，為你放松身心？”清秋黎的聲音甜美而婉轉(zhuǎn)，宛若天仙下凡。

宋南棲笑著點點頭：“當(dāng)然！”

清秋黎轉(zhuǎn)過身，眺望著無盡的大海，潔白的海浪拍打在岸邊，不時發(fā)出動聽的聲音，此起彼伏，若隱若現(xiàn)。

聽了一陣海浪后，清秋黎輕輕地將雙手交叉于身前。

曼妙的舞姿，伴著咸咸的海風(fēng)，如她凝眸婉約。

宋南棲靜靜地觀望著，清秋黎的玉臂似乎是在風(fēng)的吹拂下飄動，柔美而不失力量。她每舞一步，都要看向宋南棲，眼里雋刻著道不盡的溫柔，還有某種復(fù)雜的情感。

宋南棲靜悄悄地走到海邊，聆聽著旋律，這支曲子曲調(diào)平緩，與周圍的海浪聲融于一體，響徹在漫漫黑夜中。

清秋黎不緊不慢地舞動著，只為博得一顆真心。

舞姿柔美，訴說千古愁；月色如水，映照情人淚。

片刻后，清秋黎眼眶有些發(fā)熱，她趕忙背過身去。

她沒記錯的話，宋南棲也喜歡大海。她沒記錯的話，小時候自己每次從海底冒出來，他都會給她帶吃的。她從小喜歡跳舞，而他是她唯一的觀眾。不過她并不孤獨，因為有他就夠了。

雖然或許只是為情所累。

十年的交情，或許從來不敢褻瀆彼此。

十年江湖夜雨，她游蕩于淮汐海邊。滄海桑田，世事似幻，唯獨心中那份執(zhí)著，守望在燈火闌珊處。

“好！”宋南棲忍不住感嘆道，“阿黎可謂是一舞解千愁！”

清秋黎淡淡地笑了笑：“公子既然喜歡，阿黎今后便經(jīng)常跳給你看，只給你一個人看！”

宋南棲注意到，清秋黎的臉龐有些泛紅，不覺有些難為情：“阿黎這是……怎么了？”

清秋黎趕忙回避道：“沒……沒什么……”

宋南棲溫和地笑道：“阿黎，你我相識已久，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放心吐露出來，以免日后造成什么誤會?！?/p>

清秋黎強顏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說道：“其實……其實……實在是小女仰慕公子已久……有些止不住情感……”

宋南棲沉默著，沒有搭話。

其實，他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

然而，使命在身，職責(zé)在身。

他不能忘記自己對族人的承諾，對先帝的承諾，那是他畢生的信仰，畢生的追求……

清秋黎眼睛里閃著淚光。

宋南棲賠笑道：“阿黎……那……實在是對不住，鄙人與你，或許只能保持泛泛之交的距離。在下……無法背叛自己的良心……”

清秋黎一聽，心里咯噔一下，眼神黯淡了下來：“公子此言……令小女心生慚愧……畢竟小女自小與你一同長大……”

“阿黎，宋某有職責(zé)在身，只是現(xiàn)在不方便告訴你。如果要將你攬入心中，宋某實在是有些難堪。宋某會真心待你，只是無法與你……”宋南棲說不下去了。其實也挺看好這個女子的，不忍心讓她傷心。

烙刻在心中的使命，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畢生的枷鎖。

“既是這樣，小女便不打擾公子了?！鼻迩锢栊辛藗€禮，強顏笑了笑。

寂靜之中，宋南棲靜靜地聽著海浪聲。月光如水，傾瀉而下，給予了大海牛奶般的柔軟。

他輕嘆了一口氣。

在感情和責(zé)任之間，他選擇了后者。雖然問心無愧，卻辜負了她的真心。

“對了，這支舞可有名字？”

“碧海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