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文的眼睛是失明的,張函瑞卻透過它看到了淡淡的期許和憂傷。
楊博文“函瑞,你說我到底是不是災(zāi)星?”
張函瑞“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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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初融。
左奇函“函瑞,是你嗎?”
左奇函坐在后院,看著一只渾身通白的狐貍從外面的樹枝上跳到墻頭,又翻了下來。
雪白的頸上套著的那個血紅色的,是張函瑞平日里戴著的平安扣。
張函瑞見左奇函腿腳不便,很詫異,但還是湊到他的腳邊,感受著左奇函冰冷的手揉著自己的腦袋。
左奇函“我前幾日總是做夢,大概是因?yàn)闀r日到了,老天不舍得我稀里糊涂地活一遭。
左奇函夢里有一只叫天樞的小白狐,身邊的男孩叫慕容止,和張桂源長得特別像。
左奇函還有一個女孩叫慕容羽,一個勁地叫我‘明琛哥哥’,可惜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樣?!?/p>
左奇函從口袋里掏出了千草,放在手心里,俯下身子讓張函瑞叼住了它。
左奇函“回去以后,告訴博文,不要等我了。
左奇函就和她說我成婚了,沒辦法娶她了。
左奇函這輩子,我左奇函終究是負(fù)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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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褪去鮮艷的紅,又被素凈的白籠罩了。
嗩吶仍在響,只是歡聲笑語被哭泣代替了。
#左奇函“小羽...”
左奇函看清了。
那張臉是楊博文。
#左奇函“博文...”
闔上眼的前一刻,左奇函又看到了那雙眼睛,那一夜燈火闌珊,楊博文站在高樓之上,仿佛在看著他。
左家少爺死了,死在后院的一棵未見青色的楊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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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函瑞為楊博文治好了眼睛。
楊博文重見光明后也沒有問起過,為什么千草回來了,而她的左奇函卻沒能回來。
筆墨耗盡后,她也沒有再畫過畫,只是日復(fù)一日地擦蕭,等著她的負(fù)心漢回家。
兩個人的日子照常地過。
夜里兩個人躺在床上。
#楊博文“函瑞,你最近總是做噩夢,吃了藥沒有?”
張函瑞“嗯。”
#楊博文“要吃的,要好好活?!?/p>
楊博文這話像是說給張函瑞的,又像是說給她自己的。
兩個人沉默良久,張函瑞終于開口說。
張函瑞“姐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親近,可能我們前世就見過?!?/p>
楊博文知道自從張桂源離開后,張函瑞總愛胡思亂想,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
于是她把油紙傘收了起來,試圖抹去所有張桂源留下的痕跡,免得張函瑞睹物思人折磨自己。
因?yàn)閺埞鹪窗萃羞^她,要照顧好張函瑞,她知道,如果張桂源還活著,斷然看不得張函瑞這樣痛苦的。
張函瑞“姐姐,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和張桂源埋在一起吧。
張函瑞你不知道,他又笨又膽小,下面那么黑,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怕他找不到我,我要去給他引路,我要去接他才行?!?/p>
#楊博文“函瑞,不要說這樣的話?!?/p>
楊博文把張函瑞攔在懷里,嚇得哭出聲來。
#楊博文“我們要好好活,都要好好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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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楊博文懷里的張函瑞沒了溫度。
她的手里緊緊握著的是,張桂源的平安扣。
楊博文早就該想到的,張函瑞不是在這一夜之間離開的,她早在張桂源離開的那天就病入骨髓了。
#楊博文“函瑞,你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藥師嗎?你連我的眼疾都可以治好,為什么就不肯救救你自己呢...”
因?yàn)閺埡鹁髲?qiáng),從不信命。
女媧說她命中注定要與張桂源生離死別,可她偏要用千年修為換這一世的重逢,用余生安穩(wěn)換黃泉路上的陪伴。
張函瑞“張桂源,無論今生來世,我都隨你一起?!?/p>
張函瑞沒能捱過漫長的冬,葬在花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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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
楊博文將那把油紙傘放在兩人墓前。
任憑雨水淋濕了雙眼。
檐邊草色漸濃,過往綿長,思念蔓延。
楊博文看到了桃花開遍,卻再沒見過行舟歸南。
又一年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