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最盛的七月,林小棠收到了那個神秘包裹??爝f單上只有模糊的北方小城郵編,褪色的牛皮紙袋裹著幾枚干枯的銀杏葉,還有一張淡藍色便簽,字跡像被風吹散的云:“第三站臺的晚霞,總讓我想起你發(fā)梢沾著的碎光?!?/p>
她抱著紙袋坐在飄窗上,玻璃映出她泛紅的眼眶。窗外的鳳凰花正開得濃烈,火紅的花瓣在熱浪里輕輕顫動,而手中這幾枚銀杏葉卻帶著遙遠北方的涼意。
“小棠,你最近是不是戀愛了?”室友阿梨突然推門而入,瞥見她手中的紙袋,“這誰送的啊?這么文藝?!?/p>
林小棠慌忙把便簽塞進紙袋,耳尖發(fā)燙:“就...一個網(wǎng)友?!?/p>
“網(wǎng)友?網(wǎng)戀可小心點啊!”阿梨湊過來,“不過這字寫得真好看,透著股書卷氣?!?/p>
三個月前,她在匿名寫作社區(qū)“季風信箱”發(fā)布了首詩,沒想到會收到這樣溫柔的回應(yīng)。此后每個周三深夜,他們都在虛擬世界交換著心事。
某個潮濕的梅雨季夜晚,對話框突然跳出消息:“你見過會發(fā)光的蝴蝶嗎?”
林小棠盯著窗外如簾的雨幕,雨滴在玻璃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下意識回復(fù):“發(fā)光的蝴蝶?像螢火蟲嗎?”
對方發(fā)來一個無奈的表情:“是真的蝴蝶,翅膀像月光凝成的薄紗?!焙芸?,對話框里跳出一張照片。暗房里,一只翅膀透明的蝴蝶停在老式臺燈的暖光里,翅膀邊緣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哇!這也太夢幻了!”林小棠立刻回復(fù),“你從哪找到的?”
“書店閣樓的舊木箱,”對方停頓片刻,又補充道,“也許是哪個愛做夢的人留下的,就像你的詩,總讓我想起那些被遺忘的美好?!?/p>
林小棠把照片放大又縮小,盯著蝴蝶翅膀上若隱若現(xiàn)的光斑:“其實我每次畫畫,都想抓住那種...轉(zhuǎn)瞬即逝的美好,可總覺得差點什么?!?/p>
“或許正是因為抓不住,才顯得珍貴?”對方回復(fù),“就像此刻隔著屏幕聊天的我們?!?/p>
深秋的銀杏葉鋪滿街道時,林小棠在信箱里收到一張泛黃的車票?!?1月15日,北方小城見?!弊舟E依然像被風吹散的云,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度。
“你真的要去見網(wǎng)友?”阿梨看著她收拾行李,滿臉擔憂,“萬一...”
“我知道,”林小棠把車票塞進素描本,“但我想試試,哪怕只是看一眼?!?/p>
北方的寒風卷著雪粒撲在車窗上,林小棠望著飛速后退的白樺林,給對方發(fā)消息:“我快到了,你會來接我嗎?”
消息顯示已讀,卻遲遲沒有回復(fù)。她想起對方曾說:“我們就像蝴蝶與鯨的一次照面,短暫交匯后又沉入各自的深藍?!蹦菚r她笑著反駁:“我偏要做永遠不被吹散的季風?!?/p>
當她站在寂靜的第三站臺,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遠處傳來書店銅鈴清脆的聲響,一個抱著書的身影逆著光走來。
林小棠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腔,喉嚨發(fā)緊,手心沁出薄汗。她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手機卻突然震動。
季風信箱彈出新消息:“抱歉,我終究沒有勇氣赴約。這些日子的對話,是我生命里最明亮的螢火。”
“為什么?”林小棠顫抖著打字,“既然約了,為什么不來?”
對方回復(fù)得很慢,每個字都像雪花落在心頭:“因為...我害怕現(xiàn)實會毀掉這份美好。就讓我永遠做你文字里的蝴蝶吧?!?/p>
她抬頭,雪地里的腳印漸漸被新雪覆蓋。素描本里的車票飄落,背面寫著:“若真有來生,愿做你肩頭永不離去的蝶?!?/p>
“小棠?”身后突然傳來阿梨的聲音。
林小棠轉(zhuǎn)身,看見室友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氣喘吁吁:“你...你走之后我越想越擔心,就買了最近的車票...你沒事吧?”
林小棠對著空蕩蕩的站臺輕輕笑了,眼眶卻泛起溫熱:“我沒事,真的。有些相遇,留在記憶里就好?!?/p>
回程的列車緩緩啟動,她打開素描本,在空白頁上畫下一只發(fā)光的蝴蝶。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而她知道,那個關(guān)于季風與蝴蝶的故事,將永遠停留在這個飄雪的北方小城,化作記憶里一抹溫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