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俚語檸檸算是《淵畔婉情長》的番外或者續(xù)作吧
凜冽的寒風(fēng)如同一把把銳利的冰刀,呼嘯著穿透雁門關(guān)的戍樓。戍樓的鐘聲,在這刺骨的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沉悶而悠遠(yuǎn)。上官埋奚正握著狼毫,專注地看著案頭攤開的軍報。軍報上的墨跡,已被凝結(jié)的血漬暈染成猙獰的紫黑色,那觸目驚心的顏色,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三日前那場突襲的慘烈——三百精銳,就這樣永遠(yuǎn)地倒在了這片西北的土地上。
她微微皺眉,將羊脂玉扳指抵在眉心,試圖壓下因過度疲勞而翻涌的眩暈。連日來的征戰(zhàn)與操勞,讓她本就堅毅的面容,此刻也難掩疲憊之色。
“將軍!西南烽火臺狼煙驟起!”親衛(wèi)如疾風(fēng)般破門而入,他腰間的玄鐵長刀,在鞘中發(fā)出嗡嗡的鳴響,似在感應(yīng)著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
上官埋奚神色一凜,毫不猶豫地抓起案頭的虎符,靴跟重重地踏碎地面上的薄冰,向著城墻疾奔而去。
登上城墻,二十丈外的雪原,在夜色中泛起詭異的青芒。十二架攻城弩,如蟄伏的巨獸,靜靜佇立在那里,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氣息。弩箭尖端凝結(jié)的冰晶,泛著幽幽藍(lán)光,仿佛隨時都會化作奪命的流星,射向這邊的城墻。
“是北狄巫祝的噬魂冰弩!”副將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話音未落,破空聲已如利箭般撕裂夜幕。
上官埋奚身形一閃,旋身揮刀。那鎏金錯銀的刀身,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與飛來的冰晶轟然相撞。迸濺的寒芒,在她眼底映出妖異的光。然而,第二波箭雨襲來時,她敏銳地瞥見箭簇軌跡里裹挾著的暗紫色霧氣——那是淬了蝕心蠱的毒霧,一旦沾染,后果不堪設(shè)想。
“屏住呼吸!”她厲聲警告,聲音在寒風(fēng)中傳得很遠(yuǎn)??稍拕偝隹冢x她最近的親衛(wèi),已被毒霧迅速籠罩。那士兵喉間發(fā)出非人的嘶吼,雙手的指甲深深摳進(jìn)自己的脖頸,鮮血混著冰晶,濺落在她的玄色披風(fēng)上。上官埋奚咬緊牙關(guān),將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刀鋒,奮力斬出一道氣浪,堪堪驅(qū)散半丈內(nèi)的毒霧。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黑影如鷹隼般自城樓躍下。原來是端木景瀾,他手中的軟劍如銀蛇出洞,瞬間纏住敵方操控攻城弩的巫祝手腕。少年的白衣在風(fēng)雪中獵獵作響,宛如一面在風(fēng)中飄揚(yáng)的旗幟??僧?dāng)毒霧迅速逼近時,他猛地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將上官埋奚緊緊護(hù)在身后。
“姐姐閉眼!”他大聲喊道,掌心泛起血色符文,軟劍揮出的劍氣,竟化作一道赤紅色的屏障。毒霧觸碰到屏障的瞬間,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嘶鳴,仿佛被什么力量狠狠地灼燒著。端木景瀾悶哼一聲,喉間溢出鮮血,但他依舊死死地維持著結(jié)界,堅定地說道:“說好的,我護(hù)著你......”
上官埋奚望著少年染血的側(cè)臉,記憶如潮水般突然閃回到半月前的演武場。那時的端木景瀾,還帶著京城貴公子特有的驕矜。他用軟劍挑開她的披風(fēng)時,眼底盡是挑釁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揚(yáng),說道:“傳聞鎮(zhèn)北將軍戰(zhàn)無不勝,不過如此?”
她當(dāng)時反手如閃電般扣住他的手腕,手中的刀鋒,瞬間抵在他的喉間,冷冷地回應(yīng)道:“小兒科?!比欢谟|及少年那灼熱的呼吸時,她的耳尖,竟莫名地紅了起來。此刻,看著他為了自己拼盡全力的模樣,上官埋奚的心中,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慌亂與感動。
“別硬撐!”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腕,卻被少年倔強(qiáng)地甩開。端木景瀾的軟劍突然暴漲三尺,血色劍芒如游龍般直取敵方主帥。然而,就在即將得手的關(guān)鍵時刻,三道噬魂冰弩,如黑色的閃電般破空而來,目標(biāo)直指他的后心。
千鈞一發(fā)之際,上官埋奚毫不猶豫地扯下披風(fēng),如長鞭般纏住他的腰,猛地一拽,將人硬生生地拉了回來。冰弩擦著她的肩胛飛過,巨大的沖擊力在城墻上炸開冰棱,刺骨的寒意瞬間浸透鎧甲,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踉蹌著扶住城墻,卻見端木景瀾眼中滿是怒意。
“誰準(zhǔn)你......”他剛要開口,卻被上官埋奚打斷。
“現(xiàn)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她的刀光如電,劈開逼近的死士,急切地說道:“北狄軍陣中有陣眼!只要......”
話未說完,敵方主帥突然祭起青銅巫鼎。濃稠的黑霧,如洶涌的潮水般從鼎中涌出,所過之處,城墻的磚石竟開始皸裂,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咔咔”聲。
端木景瀾的軟劍,在黑霧的侵蝕下寸寸崩解。他臉色一變,猛地將上官埋奚撲倒在地。冰屑劃過他的臉頰,在少年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緊緊地抱著她,輕聲說道:“姐姐要是能活著走出去…我們就去南方…看桃花,吃桂花糕......”
上官埋奚望著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心跳突然快得不受控制。她剛要開口回應(yīng),卻見黑霧中,突然伸出無數(shù)枯骨巨手,如惡魔的爪子,向著他們重重地按了下來。
就在枯骨巨手即將掐住端木景瀾咽喉的生死瞬間,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如撕裂夜幕的閃電般從天而降。十二柄青銅古劍,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撕裂了黑暗。劍氣縱橫交錯,如洶涌的浪濤,將那黑霧如沸湯潑雪般迅速消散。
端木景淵白衣勝雪,衣袂飄飄,宛如仙人臨世。他站在靈力凝成的蓮臺上,掌心流轉(zhuǎn)的星辰之力,照亮了整個戰(zhàn)場。那光芒,如同希望的曙光,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背著我跑出來,倒是長本事了。”他的聲音帶著三分笑意,七分冷冽。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古劍組成的劍陣,如蛟龍出海,向著敵方攻城弩猛撲而去。劍陣所過之處,漫天冰棱在劍氣中瞬間化作齏粉,碎冰如雪花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
敵方主帥驚恐地望著懸浮空中的端木景淵,眼中滿是恐懼。手中的巫鼎,在強(qiáng)大的靈力沖擊下,突然寸寸崩裂,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與此同時,葉婉君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城頭。她袖中甩出的銀針,如流星趕月般精準(zhǔn)地封住巫祝們的大穴。她與上官埋奚同時揮刀,兩道凌厲的劍氣相撞,在夜空中炸出絢麗的火花。上官埋奚這才發(fā)現(xiàn),葉婉君的劍招中,竟暗含殺手的詭譎,與她大開大合的刀法,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得益彰。
“謝了哥!”端木景瀾抹了把嘴角的血,伸手去撿斷裂的軟劍。端木景淵落在他們面前,抬手輕輕地彈了彈弟弟的額頭,佯怒道:“下次再敢擅自行動......”
話未說完,卻見上官埋奚突然單膝跪地,鄭重地說道:“多謝少閣主救命之恩!”
葉婉君笑著扶起她,調(diào)侃道:“將軍不必多禮,倒是某人啊......”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端木景瀾,“說好的去南方,可別讓我們錯過桃花?!?/p>
少年的耳尖瞬間紅透,嘟囔著轉(zhuǎn)身去查看城墻的損毀情況,卻不忘偷偷回頭,確認(rèn)上官埋奚是否受傷。
戰(zhàn)后的中軍大帳,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響,為這寒冷的夜晚帶來了一絲溫暖。葉婉君跪坐在氈毯上,專注地為上官埋奚包扎肩頭的傷口。女將軍的皮膚,因常年征戰(zhàn)布滿了傷痕,在燭光的映照下,泛著小麥色的光澤,顯得格外堅毅。
“你的銀針手法很特別?!鄙瞎俾褶赏蝗婚_口,“那日在戰(zhàn)場上,與我的刀法竟能形成氣勁共鳴?!?/p>
葉婉君輕笑,指尖靈巧地系上繃帶,謙虛地說道:“將軍過獎,不過是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彼ь^望向帳外,端木景淵正在指導(dǎo)士兵們修復(fù)城墻,而端木景瀾則抱著一壇酒,時不時地往她這邊張望。
“他其實(shí)很在意你?!比~婉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輕聲說道,“那天在戰(zhàn)場上,他寧可透支靈力,也要護(hù)你周全?!?/p>
上官埋奚喉間發(fā)緊,想起少年染血的笑和那句未說完的承諾。她下意識地摸向懷中的玉佩,那是端木景瀾偷偷塞給她的,上面刻著“平安”二字。
就在這時,帳簾突然被掀開。端木景瀾抱著酒壇,跌跌撞撞地闖了進(jìn)來,臉頰因寒風(fēng)和酒意泛起紅暈。
“姐姐!我找到西域的葡萄酒了,據(jù)說......”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上官埋奚裸露的肩頭,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咳咳!”葉婉君憋笑咳嗽,“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找景淵,你們慢慢聊?!彼W身出帳,順手帶上簾子,將少年的慌亂和女將軍的窘迫,留在了溫暖的帳內(nèi)。
三日后,雁門關(guān)迎來了入冬后的第一場大雪。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如同漫天飛舞的鵝毛,將整個世界裝點(diǎn)成一片銀白。
上官埋奚獨(dú)自站在瞭望塔上,靜靜地看著雪中忙碌的士兵們。他們在風(fēng)雪中穿梭,修繕著城墻,整理著軍備,為下一次可能到來的戰(zhàn)斗做著準(zhǔn)備。
突然,一件貂裘披風(fēng),輕輕地落在她的肩頭,帶著熟悉的龍涎香。
“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些?!倍四揪盀懙穆曇簦瑥纳砗鬁厝岬貍鱽?。少年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的脖頸,惹得上官埋奚渾身一顫。他卻渾然不覺,將暖爐塞進(jìn)她手里,笑著說道:“嘗嘗這個,我讓伙房做的桂花糖糕。”
上官埋奚捏起一塊糕點(diǎn),咬下時,溫?zé)岬墓鸹W在口中散開,香甜的味道彌漫在舌尖。她想起少年在戰(zhàn)場上說的話,鼻尖突然發(fā)酸。
“你為何......”她輕聲問道。
“因?yàn)槲蚁矚g你?!倍四揪盀懲蝗晦D(zhuǎn)身,雙手撐在瞭望塔的欄桿上,將她困在懷中。少年的眼眸,在雪光中亮得驚人,仿佛藏著漫天星辰。
“從第一次在演武場見到你,看你把我按在地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除開哥哥能多看幾眼的人……”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羞澀,卻又無比堅定。
上官埋奚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想要推開他,卻聽見少年帶著幾分哽咽的低語:“我知道自己不夠好,可我會變強(qiáng),強(qiáng)到能真正護(hù)你周全。所以姐姐,別推開我好不好?”
風(fēng)雪呼嘯,卻掩不住兩人劇烈的心跳聲。上官埋奚望著少年睫毛上凝結(jié)的雪粒,心中涌起一陣感動。她終于緩緩抬手,輕輕地擦掉他臉頰上的雪花。遠(yuǎn)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咚——咚——”,驚起一群寒鴉,在雪幕中劃出黑色的弧線。
時光流轉(zhuǎn),轉(zhuǎn)眼間,次年三月,江南的桃花開得正盛。粉嫩的花瓣,如一片片云霞,點(diǎn)綴著整個江南水鄉(xiāng)。
葉婉君站在畫舫的船頭,看著岸上策馬而來的兩人。上官埋奚換下了沉重的鎧甲,一身月白襦裙襯得她英姿中多了幾分柔美。而端木景瀾則牽著她的馬,兩人并肩而行,不時伸手去摘對方發(fā)間飄落的桃花,歡聲笑語回蕩在空氣中。
“看來我們的二公子,終于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比~婉君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端木景淵,眼中滿是笑意。
男子攬住她的腰,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溫柔地說道:“某人當(dāng)年,不也是讓我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
葉婉君笑著躲開他的親吻,卻被他摟得更緊。遠(yuǎn)處傳來端木景瀾的笑罵聲,夾雜著上官埋奚的輕斥。畫舫緩緩駛過拱橋,水面上漂浮的桃花瓣,將倒影染成一片緋色。
雁門關(guān)的烽火已遠(yuǎn),曾經(jīng)的生死與共,化作如今的歲月靜好。端木景瀾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桃花,小心翼翼地別在上官埋奚耳后,輕聲說道:“姐姐,比桃花還好看?!?/p>
將軍紅著臉拍開他的手,卻任由那朵桃花留在鬢邊。遠(yuǎn)處傳來小販的叫賣聲,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少年說:“我們?nèi)ツ戏??!?/p>
而此刻,他們終于站在了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