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臺的金屬邊緣在沈翊掌心印出紅痕，他盯著證物袋里那片靛藍色纖維，像在看自己脫落的鱗片。技術科的檢測報告在日光燈下泛著青白，成分分析欄里"群青顏料"四個字刺得視網膜發(fā)痛——這正是他調色盤里那抹威尼斯藍的化學名稱。

"昨晚23點07分，物證室監(jiān)控拍到異常水漬。"蔣峰的聲音隔著防菌服有些發(fā)悶，平板電腦推到面前時，沈翊看見視頻里蜿蜒的水痕閃著詭異熒光。那些濕腳印從證物架第三排開始，最終消失在標注著自己名字的儲物柜前。

杜城推開技術科的門時帶進一陣穿堂風，沈翊手中的纖維標本突然飄起，正落在他戰(zhàn)術褲膝蓋處的泥漬上。兩人同時低頭，發(fā)現那片藍恰好嵌進昨夜倉庫帶回的暗紅色血跡里，像星河墜入火山口。

"解釋。"杜城的聲音比手術刀還冷，沾著泥灰的作戰(zhàn)靴停在距離沈翊左腳尖三公分的位置。這個距離讓畫像師想起七年前審訊室，青年刑警把他抵在單向玻璃上時，心跳隔著兩層制服布料燙進他肩胛骨。

沈翊抬頭時，解剖臺的無影燈在他頸側投下青色血管的陰影："如果我說，有人能復刻我所有的繪畫習慣......"尾音突然斷裂，他看見杜城后頸有一抹熟悉的藍——那是他昨夜在畫室情急之下蹭到的顏料。

物證室冷氣開得很足，杜城卻覺得戰(zhàn)術背心下的傷口在發(fā)燙。他的手指懸在沈翊的儲物柜密碼盤上方，突然發(fā)現數字鍵"7"的表面磨損格外嚴重。這個認知讓他胃部抽搐——七年前雷隊殉職，七針縫合的傷口，第七個儲物柜......

"滴——"電子鎖開啟的瞬間，濃烈的松節(jié)油氣味撲面而來。杜城瞳孔驟縮，儲物柜最深處靜靜躺著一件疊得整齊的警用襯衫，第二顆紐扣的位置暈開大片靛藍色污漬——正是七年前結案時他親手扯掉沈翊的那件。

暴雨再次傾盆時，沈翊正在畫室解剖一只青鳥。手術刀劃開嗉囊的瞬間，藍色羽毛突然無風自動，粘著在杜城不知何時出現在窗邊的身影上。畫像師的手腕被擒住，冰涼的金屬觸感貼上皮膚——是那枚警徽吊墜。

"雷隊中彈前，用血在車窗畫了同樣的符號。"杜城的聲音混著雨聲灌進耳膜，沈翊看見他另一只手里攥著物證袋，里面染血的紙巾上赫然是他調色盤里獨有的藍。解剖臺上的青鳥突然發(fā)出尖嘯，混著記憶里震耳欲聾的槍聲。

沈翊的瞳孔在閃電中收縮成針尖大小，美工刀反射的冷光劃過杜城驚愕的臉。在刀鋒即將沒入腕動脈的剎那，杜城的手掌橫插進來，溫熱的血濺在未完成的畫作上，將青鳥染成浴火的鳳凰。

——

沈翊躺在催眠治療室的躺椅上，消毒水的氣味讓他想起解剖臺上的受害人。心理醫(yī)生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感覺意識在往下墜，墜進一片深藍色的海。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么？"

暴雨。他看見暴雨。雨點砸在廢棄游樂園的旋轉木馬上，生銹的齒輪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雨幕中，戴著戰(zhàn)術手套的手握著畫筆——是他的畫筆。那人轉身時，他看見對方后頸有一道疤，和杜城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