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得姜棠眼眶發(fā)酸。她數(shù)著繳費單上第17個零，直到護士站廣播響起："姜雨家屬，請到3號診室。"

桑延需要輪椅嗎？

熟悉的薄荷氣息混進藥水味里。桑延倚著消防栓啃蘋果，棒球帽檐壓得極低，黑色口罩上方露出譏誚的眼尾。他腳邊放著印有"加班"logo的保溫桶，油漬在塑料袋上洇出滑稽的兔子形狀。

姜棠把妹妹的檢查報告藏到背后。

姜棠桑老板改行當護工？

桑延段嘉許說醫(yī)院風水好。

他拋起蘋果又接住，指節(jié)擦過她手背時留下溫熱觸感。

桑延適合偶遇哭鼻子的小貓。

診室門突然打開，姜棠踉蹌著后退。桑延的掌心抵住她后腰，保溫桶塞進她懷里。

桑延十全大補湯，段嘉許燉廢了五只老母雞。

姜雨從輪椅上仰起頭。

姜雨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嗎？

桑延削蘋果的瑞士軍刀停在半空。姜棠看著果皮斷在第十三個螺旋，聽見他喉間滾出低笑。

桑延是債主。

CT室走廊的塑料椅硌得人生疼。桑延把姜雨推進檢查室后，忽然摘下棒球帽扣在姜棠頭頂。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小孩跑過時，他伸手將她往內側帶了帶。

桑延右肩，三公分。

姜棠茫然轉頭，他指尖虛點她外套裂口。

桑延上周儲物間貨架劃的。

姜棠你怎么...

桑延監(jiān)控畫面卡頓七次。

桑延翻著病歷本突然皺眉。

桑延鹽酸帕羅西汀？誰開的？

姜棠奪回本子的動作太急，紙張劃破他虎口結痂。血珠滲進病歷夾鐵環(huán)時，桑延突然攥住她發(fā)抖的手腕。

桑延心理咨詢科在二樓。

電子叫號屏的藍光在他側臉游移。姜棠數(shù)著他睫毛在鼻梁投下的陰影，發(fā)現(xiàn)與昨夜鋼琴上晃動的光斑形狀相同。桑延用沾血的拇指翻開她掌心，在胎記上畫了個扭曲的圓。

桑延撒謊精要吞一千根針。

姜雨坐著輪椅出來時，桑延正在自動販賣機前踹機器。三罐熱可可接連滾落，他彎腰時后腰露出繃帶邊緣——是上周替她擋酒瓶時劃傷的。

姜雨姐姐在哭嗎？

姜雨遞出皺巴巴的紙巾。

桑延把熱可可貼在她眼皮上。

桑延這是二十一世紀的林黛玉。

他變魔術般掏出個不銹鋼飯盒。

桑延吃完，不然告你虐待童工。

糖醋排骨的甜膩裹著藥水味鉆入鼻腔。姜棠咬到第三塊時，突然發(fā)現(xiàn)米飯下壓著繳費回執(zhí)單。紅章蓋住的地方，患者簽名欄赫然簽著"桑延"兩個字。

桑延正蹲著給姜雨系散開的鞋帶，衛(wèi)衣兜里掉出當鋪收據(jù)。姜棠看清"黑曜石耳釘贖回憑證"的字樣，票據(jù)日期是她典當母親遺物的第二天。

桑延看夠了嗎？

他起身抽走收據(jù)，腕骨擦過她潮濕的眼睫。

桑延利息按高利貸算。

黃昏從候診窗斜切而入，將三人影子釘在"小心地滑"的警示牌上。桑延推著輪椅走進電梯，反光鏡里他的食指輕點姜棠肩膀。

桑延左轉，神經(jīng)科主任姓陳。

姜棠你怎么知道...

桑延你病歷本第九頁折了角。

他按下B1層按鈕。

桑延下次偷看記得擦掉眼淚。

姜雨突然舉起扎著化療留置針的手。

姜雨哥哥能教姐姐彈《小星星》嗎？她總彈哭喪調。

桑延的笑聲震得電梯燈閃爍。他摘下尾戒套在女孩小指。

桑延這是學費。

金屬內側新刻的"JT"在頂燈下泛著暖光。

停車場感應燈次第亮起時，姜棠看見他機車后座綁著兒童安全椅。粉色Kitty貓坐墊上擱著琴譜，首頁用馬克筆涂改過的《歡樂頌》譜號旁，畫著戴黑框眼鏡的哭臉小人。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