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軒的幼兒園辦了一場親子運動會。

操場彩旗飄得熱鬧，別的孩子都是爸媽齊上陣，唯獨大（1）班最后一排，坐著一個穿衛(wèi)衣戴鴨舌帽的男人——帽檐壓得低，只露出線條利利的下頜。

那是凌寒第一次以“家長”身份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

秦瑤臨時被老師叫去搬道具，只能把逸軒先交給他。

小家伙今天格外興奮，像只剛學(xué)會撲騰的小麻雀，圍著凌寒轉(zhuǎn)圈：“爸爸，老師說待會兒要‘兩人三足’！你會綁繩子嗎？”

一句“爸爸”叫得脆生生的，周圍幾個家長齊刷刷回頭。

凌寒單膝蹲下，替他把松開的鞋帶重新系好，嗓音低卻篤定：“會。一會兒我們拿第一。”

“真的？”

“真的?！蹦腥舜鸬煤喍蹋秩嗔巳嗨l(fā)旋，“爸爸不會騙人。”

……

比賽開始。

兩人三足，父子倆肩并肩，腿綁腿。發(fā)令哨響，別的家庭節(jié)奏亂成一團，凌寒卻像提前量過步幅，每一步都和逸軒的小短腿嚴絲合縫。

十米、五米、終點——紅線在他們胸口撞出小小一團火。

逸軒笑得見牙不見眼，汗?jié)竦膭⒑ＹN在額頭上，像沾了露水的嫩葉。

領(lǐng)獎的時候，老師把一枚金色小獎牌掛到他脖子上，順口逗他：“逸軒，平時沒見過你爸爸呀？”

小家伙立刻挺直小胸脯：“我爸爸很忙，要保護很多人！可他答應(yīng)今天來，就一定來！”

奶音里帶著驕傲的篤定，仿佛天經(jīng)地義。

老師被逗得直樂，目光越過孩子頭頂，對上凌寒。

男人微微頷首，禮貌克制，卻在孩子回頭那一刻，眼底浮出柔軟的波紋。

——

午后，樹蔭下。

秦瑤拎著水壺匆匆趕來，正好看見逸軒騎在凌寒肩頭，拿小金牌當(dāng)反光鏡，把一束陽光晃到她腳邊。

“媽媽！”他掙扎著滑下來，撲進秦瑤懷里，喘著氣炫耀，“我們第一名！爸爸說到做到！”

秦瑤笑著給他擦汗，抬眸，卻撞進凌寒的目光。

男人低聲開口，像在解釋，又像在承諾：“以后凡是答應(yīng)他的，我都會到?！?/p>

一句平淡的話，卻比金牌更重。

——

回家路上，車后排。

逸軒抱著獎牌，眼皮打架，仍強撐著和秦瑤說話：“媽媽，老師說下個月還有秋游……我可不可以再邀請爸爸？”

秦瑤逗他：“要是爸爸沒空呢？”

小家伙搖頭，聲音軟軟卻篤定：“不會的，爸爸是不會騙人的?！?/p>

凌寒握著方向盤，指尖微緊。

后視鏡里，孩子已經(jīng)歪在安全座椅上睡著，小腦袋一點一點。

紅燈前，他停穩(wěn)車，側(cè)身，把逸軒滑到一旁的小毯子重新掖好。

動作輕得像對待一只易碎的瓷偶。

秦瑤看著他，忽然想起昨夜——

男人伏案寫訓(xùn)練計劃，寫到“親子運動會”那一欄，筆尖停了很久，最終落下一句：

【項目：兩人三足；目標(biāo)：讓軒兒相信，爸爸說的話都算數(shù)。】

此刻，紅燈轉(zhuǎn)綠。

凌寒重新啟動車子，聲音散在夜色里，卻足夠讓她聽得清晰——

“下個月，我空出整天?！?/p>

逸軒在睡夢中咂了咂嘴，像是在回應(yīng)。

秦瑤低頭，嘴角彎起。

她知道，這句話，孩子信，她也信。

晚上，逸軒把金牌掛到床頭，小手攥著凌寒的食指不肯放。凌寒俯身替他掖被角，低聲道：“睡吧，爸爸在。”孩子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嘴角帶著笑。秦瑤熄燈，走廊的光斜斜照進來，落在那枚金色獎牌上，像一顆小小的、永不墜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