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錦瑜做了一個(gè)很長的夢。??

夢里的一切像是被水浸透的舊照片，模糊卻沉重?；貞浵癯彼粯佑縼?，帶著咸澀的味道，將他淹沒。

……

那年他八歲。??

父母吵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像尖銳的玻璃碎片，刺進(jìn)他的耳朵。??

“離婚！這日子我過夠了！”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

“你以為我想過？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早就不想忍了！”爸爸的怒吼像是雷聲，震得他縮在房間的角落里。??

小錦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白皙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拿起桌上的美工刀，劃了一下。??

疼痛讓他皺了皺眉，但很快，他看到血珠滲出來，像一顆顆紅色的珍珠。??

門被猛地推開，媽媽沖了進(jìn)來。??

“錦瑜！你在干什么！”她的聲音顫抖，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爸爸緊隨其后，看到這一幕，臉色瞬間蒼白。??

“快！打120！”他慌亂地掏出手機(jī)，手指顫抖得幾乎按不準(zhǔn)號(hào)碼。??

小錦瑜看著他們慌亂的樣子，心里卻涌起一絲奇怪的滿足感。??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他輕聲說，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媽媽緊緊抱住他，眼淚滴在他的臉上，溫?zé)岫鴿駶櫋??

“不吵了，不吵了……媽媽再也不吵了……”??

手腕上縫了16針。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

……

雨下得很大。??

天空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雨水傾瀉而下，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片水花。??

墓園的鐵門緊閉，黑色的欄桿在雨水中顯得格外冰冷。??

15歲的汪錦瑜站在雨中，渾身濕透。??

他的頭發(fā)貼在額頭上，雨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像是眼淚。??

“少爺，老爺?shù)囊馑?，您不能進(jìn)。”

管家撐著黑傘，站在他面前，語氣恭敬卻不容置疑。??

“為什么……”汪錦瑜的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為什么他自己不來……為什么不讓我去看看爺爺……”??

他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管家沉默了一會(huì)兒，低聲說：“老爺有他的苦衷?！??

“苦衷？”汪錦瑜突然笑了，笑聲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的苦衷就是連自己父親的葬禮都不來參加嗎？他的苦衷就是連讓我見爺爺最后一面都不允許嗎？”??

管家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將傘往他那邊傾斜了一點(diǎn)。??

汪錦瑜推開傘，轉(zhuǎn)身走進(jìn)雨里。??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知道，爺爺再也看不到了。??

……

會(huì)場里燈火通明，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是無數(shù)顆星星落在人間。??

長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點(diǎn)心和高腳杯，香檳的泡沫在杯中輕輕跳動(dòng)。??

賓客們穿著華麗的禮服，舉著酒杯，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

“錦瑜，過來?！卑职值穆曇魪纳砗髠鱽?。??

汪錦瑜轉(zhuǎn)過身，看到爸爸正帶著幾位男子向他走來。??

“這是李總，我們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p>

“那是許總，他的公司掌握著重要進(jìn)貨渠道?！?/p>

“李總、許總好。”汪錦瑜微微鞠躬，語氣禮貌卻疏離。??

“哎呀，這就是汪少爺啊，果然一表人才！”李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聽說你成績很好，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早就聽說貴公子文質(zhì)彬彬、飽讀詩書，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許總輕輕搖晃酒杯，說道。

汪錦瑜低下頭，嘴角勉強(qiáng)扯出一絲笑意。??

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不喜歡這些虛偽的夸贊和奉承。??

他只想回到小時(shí)候，回到媽媽還在的時(shí)候。??

那時(shí)候，他的生日很簡單。??

媽媽會(huì)親手做一個(gè)小蛋糕，插上一根蠟燭。??

他會(huì)閉上眼睛，許一個(gè)愿望。??

“希望爸爸媽媽永遠(yuǎn)愛我?！??

可現(xiàn)在，蛋糕很大，蠟燭很多，愿望卻再也實(shí)現(xiàn)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