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的秋雨裹著煤煙味，葉文真攥著半濕的《軍工日志》站在筒子樓廢墟前。馮蕾蕾的羊皮靴碾過碎玻璃，新燙的卷發(fā)在風(fēng)里散成海藻："葉大夫好興致，廢墟里找亡魂呢？"

顧銘洲的鏡片在雨簾后泛著冷光，他手中的萊卡相機對準(zhǔn)葉文真："省報要做災(zāi)后重建專題。"快門的咔嗒聲驚飛瓦礫間的灰雀，膠片上卻映出李維信遺留的氰化物膠囊。

"顧記者對軍工樓很熟悉？"霍東磊的軍靴聲混著雨點砸來，他肩頭的繃帶滲著新血，"上周暗房失火，你搶救的可是敵特檔案。"

葉文真忽然想起那卷曝光的膠片——顧銘洲拼命護住的底片袋，邊角印著蘇制軍工廠的鋼印。藍布衫下的彈殼戒指突然發(fā)燙，霍東磊在鈾礦送她的"聘禮"，此刻正抵著心口突突地跳。

馮蕾蕾的丹蔻指甲劃過斷墻："東磊哥當(dāng)年剿匪，也是這樣護著衛(wèi)生員小芳吧？"她突然掀開仿綢襯衫，鎖骨下的野菊紋身滲著膿血，"她替你擋的子彈，可還疼？"

霍東磊猛然拽過葉文真手腕，軍裝銅扣擦破馮蕾蕾手背。顧銘洲的相機突然炸開，膠卷里滾出微型發(fā)報機零件——正是李維信改裝過的型號。

"當(dāng)年你父親被舉報通敵…..."馮蕾蕾的笑聲混著雷聲炸響，"舉報信還是顧記者代筆的呢！"

雨幕在葉文真眼前扭曲。她想起父親書房那疊未寄出的申訴信，泛黃信紙上顧銘洲的筆跡鑒定章。防空洞里霍東磊教她拆引信時說的話：【有些引線要燒二十年才炸】。

顧銘洲的金絲眼鏡突然碎裂，他踉蹌著扶住斷墻："他們抓了我妹妹......在東北插隊的…..."喉結(jié)滾過被脅迫的十年光陰，公文包暗格里的密電碼本浸透雨水。

霍東磊的槍口在三人間游移，最終抵住自己太陽穴："七六年地震那晚，我親眼見你從馮家后門出來。"他的話像拆彈鉗剪斷藍線，"帶著馮部長批的特別通行證。"

馮蕾蕾突然撕開襯衫，彈痕在雪膚上綻成野菊："當(dāng)年替你擋槍的可不是小芳！"她拽過葉文真的手按在疤痕處，"你摸著良心說，剿匪回來先去看的誰？"

筒子樓廢墟深處傳來《東方紅》的變調(diào)，陳處長踩著軍靴現(xiàn)身："演夠了？"他甩出的檔案袋里，馮父與境外勢力的通信赫然在目——落款日期正是葉父蒙冤那日。

葉文真頸間的彈殼戒指突然松脫，滾進顧銘洲腳邊的水洼。他俯身去撿的剎那，馮蕾蕾的高跟鞋尖碾住他手背："顧大記者，你的揭發(fā)材料還在我床頭柜呢。"

霍東磊猛然扯開軍裝前襟，心口紋著1977.10.24的日期下，蓋著道淡粉的舊疤——馮蕾蕾當(dāng)年為他擋槍的彈痕。葉文真攥著的《軍工日志》突然散頁，父親絕筆在雨水中浮現(xiàn)：【東磊重情，勿蹈覆轍】。

"好個勿蹈覆轍！"馮蕾蕾的浪笑驚起寒鴉，"當(dāng)年要不是我求父親保你…..."她突然抽搐著倒地，氰化物膠囊在唇齒間咬破。顧銘洲撲上去掐她人中，卻被噴了滿手黑血。

夜雨澆透百年恩怨時，陳處長將密封的檔案塞給葉文真。牛皮紙下壓著半張全家?！T蕾蕾的生母抱著襁褓中的女嬰，眼角淚痣與葉文真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