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突然激蕩,宮尚角將她抵在池壁,青苔蹭破的膝蓋滲出血絲。
他擒住她試圖遮掩胎記的手,卻摸到滿掌經年搗藥留下的繭。
宮尚角"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蓿"命定之人。"
青蓿突然仰頭貼近他耳畔,氣息拂過那道斬破夜色的舊疤。
青蓿"公子可信輪回?"
池底卵石硌著青蓿的腰,她望著宮尚角瞳孔里晃動的自己——發(fā)間木簪將墜未墜,濕衣下透出前世自刎時的劍痕。
男人突然捏碎浮在水面的安神香丸,濃烈的龍腦香裹住未盡之言,驚醒了檐下瞌睡的夜梟。
宮尚角"好個命定。"
他嗤笑著松開桎梏,水珠順著肌肉紋理滾落。
宮尚角"那就證明給我看。"
青蓿拿起一旁的藥碗,指尖在水面畫出漣漪。
仰頭飲盡涼透的藥汁時,鎖骨下淡去的疤痕突然浮現胭脂色——正是宮尚角心口箭傷的形狀。
喉間腥甜翻涌,她將空碗倒扣在池邊,水痕在月下蜿蜒如卦象。
宮尚角按著突然平息的舊傷,眼底掠過驚濤。
少女濕發(fā)貼在蒼白的頸側,仿佛稍用力就會消散在霧中。
他鬼使神差般伸手,卻在觸及她肩頭時抓到滿把虛空——青蓿已撐著池沿起身,素紗衣袍滴水成簾。
宮尚角"站住。"
玉玨撞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響,青?;仨鴷r,宮尚角正望著池面晃動的雙影。
宮尚角"明日戌時,"
他掬水潑滅池畔燭火。
宮尚角"送藥不必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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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露水凝在窗欞時,青蓿對鏡更衣。
銅鏡映出她腰間青紫指痕,與宮尚角昨夜握刀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將解毒丹碾碎敷在傷處,忽見鏡中浮現半張?zhí)撚啊斓阑没慕鸺y正在頸側游走。
天道"你逾矩了。"
虛影拂過她心口浮現的胭脂痕。
天道"情動一刻,魂散三分。"
青蓿咬破指尖在鏡面畫出血符。
青蓿"若能用這殘魂暖他一程..."
她望著東方既白的魚肚色輕笑。
青蓿"灰飛煙滅好像也無妨了。"
天道真是好算計,竟讓她與他同感同受,她一望見那些畫面,就覺得痛,就覺得宮尚角不該如此。
所謂共情,竟不是天賦,而是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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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卷走未盡之語,只余藥廬飄出的苦香漫過角宮飛檐。
宮尚角在練劍時忽覺心口微暖,劍鋒劈開薄霧,斬落的海棠正巧落在青蓿窗臺的藥碾中。
他收勢時望見南院升起的炊煙,恍惚想起昨夜池中那滴落在他箭疤上的淚——滾燙得仿佛能灼穿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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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時又落了雪,青蓿端著新煎的藥湯穿過梅林。
枝頭殘紅擦過她發(fā)間木簪,在素色斗篷上留了道胭脂痕。
角宮門扉虛掩著,她望見宮尚角正在擦拭佩劍,玄鐵映著燭火在他眉骨投下刀鋒似的影。
青蓿"公子。"
藥盞擱在案幾時發(fā)出輕響,宮尚角未抬眼,劍尖卻挑起她垂落的袖角。
宮尚角"今日換了熏香?"
青蓿"未曾,應該是路上沾了梅蕊氣。"
青蓿將暖爐往他方向推了半寸,
青蓿"藥要趁熱。"
劍鞘突然壓住她欲收的手,宮尚角俯身時松香撲面而來。
宮尚角"你可知昨夜那碗藥..."
他指尖劃過她泛起青灰的眼下。
宮尚角"摻了我的血。"
青蓿瞳孔微顫,腕間銀鐲撞上藥盞。
那么,她就也染上了同樣的毒。
宮尚角握住她發(fā)抖的手。
青蓿"現在,該你同我說疼了。"
窗外風雪驟急,吹滅了案頭紅燭。
宮尚角察覺黑暗中有溫熱的液體滴落手背,青蓿在輕笑。
青蓿"原來公子的血...也是燙的。"
宮尚角縱使怎樣想,都沒想過青蓿會是這樣的反應和回答。
驀然,宮尚角只覺得心臟驟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