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的殘陽將姜氏墓碑染成琥珀色,應絮跪在青石板上用袖口反復擦拭"慈母"二字。
半干的血漬在石碑紋路里蜿蜒,是三日前斬殺陳氏時濺上的。
應絮"應家祖墳的方位,原是您親自選的。"
應絮的指尖突然頓在碑腳青苔處,那里是應盛刻的小字,她抓起濕泥狠狠抹去那行字,指甲在"姜"字勾畫處摳出血痕。
傅云夕的玄色袍角停在五步外的老柏下,他看見應絮脊背繃成一張拉滿的弓。
她今日特意穿著及笄時母親縫的月華裙。
應絮"娘,桁兒如今養(yǎng)在云夕別院。"
應絮突然將額頭抵住冰冷石碑,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應絮"他每日要喝三碗解毒湯,苦得直哭。"
她染著朱砂的指尖撫過供盤里的蜜餞,那是姜氏生前最愛的桂花糖,此刻爬滿尋甜而來的螞蟻。
一陣疾風掠過墳塋,卷起應絮壓在香爐下的《孝經(jīng)》殘頁。
她突然伸手抓向飛舞的紙片,腕間銀鐲撞在墓碑上發(fā)出清響——正是及笄時父親套上的那只,內(nèi)側刻著"吾女仁善"。
應絮"您若在世..."
應絮的指甲突然掐進掌心舊疤,是十二歲為護藥方被陳氏燙的。
應絮"定會教我以德報怨。"
她一時失控,扯斷銀鐲砸向青石供桌,卻在玉鐲碎裂時下意識去接。
傅云夕的劍鞘輕叩山石,驚飛了啄食供果的烏鴉。
應絮望著四散的鳥羽,突然輕笑出聲。
應絮"抄家那日,父親的血濺了我滿臉。"
她指尖撫過鬢角白絲。
應絮"您說過女子見血不祥,這縷頭發(fā)...是那夜突然白的。"
暮色漸濃時,應絮開始整理供品。
她將歪斜的燭臺扶正,就像兒時幫母親理妝。
應絮"桁兒前日問我..."
應絮突然抓起酒壺猛灌,辛辣的液體從下頜滾進衣領。
應絮"父親是不是去陪母親了……"
她染著丹蔻的指尖戳向自己心口。
應絮"我竟答不出!"
傅云夕的披風落在肩頭時,應絮正在濕泥上寫"慈"。
最后一筆突然扭曲成刀刃形狀。
應絮"我親手驗的尸。"
應絮突然仰頭笑,淚水沖開凝結的血痂。
應絮"父親心口那顆黑痣,與我胎記位置分毫不差。"
她扯開衣襟露出鎖骨下的痣,這些不能忽視的血脈之親,讓她痛苦又掙扎。
暴雨忽至,將肌膚上未愈的鞭痕泡得發(fā)白。
傅云夕的劍尖挑起滾落的酒壺。
應絮望著刀柄鑲嵌的東珠,突然想起父親教她辨識毒物時的話:"最艷的蘑菇往往最毒,就像人心。"
應絮"娘,您當年喝的毒..."
應絮的額頭重重磕在碑石。
應絮"是不是也這般讓人痛苦..."
應絮望著自己在水洼里扭曲的倒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眉眼與應盛受刑前的神情如出一轍。
她發(fā)狠地抓向倒影,碎瓷割破的掌心血滴在"慈母"二字上。
子時的梆子聲蕩過荒丘,應絮終于伸手觸碰傅云夕懸在半空的帕子。
素絹上繡著解毒的草藥紋樣,針腳卻是姜氏獨創(chuàng)的雙面繡法——此刻被她的血染得辨不出原貌,正如她分不清對父親究竟是恨多一些,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