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驅(qū)寒湯下肚,半夏開始幫蘇昌河處理傷口。
燭火在青銅燈盞里爆出個燈花,半夏捏著銀剪的手抖了抖。
蘇昌河赤著上身,半倚在酸枝木榻之上,微微起伏的呼吸間,心口那枚鎖魂印時明時滅,散發(fā)出幽冷的光芒。
他身下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在暗沉的光線中愈發(fā)顯得刺目。
半夏"別動。"
半夏第叁次按住他欲抬的胳膊,指尖不小心蹭到肋下結(jié)痂的舊傷。
蘇昌河肌肉倏地繃緊,噬妖印蔓生的血紋爬上頸側(cè),驚得她碰翻了青瓷藥瓶。
蘇昌河"就這點能耐還要為我療傷?"
蘇昌河屈指彈飛滾落的藥丸,卻任由她拽著繃帶尾端打結(jié)。
半夏跪坐在錦墊上,發(fā)梢掃過他腰腹時,瞥見他后腰有道陳年箭傷。
半夏"金瘡藥要混著龍腦香..."
她念叨著家傳醫(yī)書,將藥粉抖進他肩頭血洞。
蘇昌河突然悶哼一聲,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腰窩,在燭光里泛著水光。
菱花鏡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
半夏拆開染血的舊繃帶,看見紫色毒血。
半夏"還有鏡妖的殘毒…"
她慌忙去翻藥箱。
半夏"得用雄黃酒沖洗..."
手腕突然被鐵鉗般扣住。
蘇昌河奪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琥珀色的液體順著下頜淌過鎖骨。
蘇昌河"怕了?"
他握著半夏顫抖的手按向傷口。
半夏"殺妖的時候倒兇。"
她故意將棉布按得重了些,滿意地聽見他倒吸氣。
半夏"暗河首座連敷藥都要逞強?"
雨珠順著瓦當(dāng)?shù)芜M檐下銅盆。
蘇昌河突然擒著她后頸拉近,鼻尖幾乎相觸。
蘇昌河"大小姐可知..."
他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痛呼。
蘇昌河"你這般盯著男子胸膛瞧,在廣平城算得上私定終身?"
半夏"胡...胡說!"
半夏手一抖,將繃帶尾端系成了歪歪扭扭的蝴蝶結(jié)。
緋色從耳尖漫到頸窩,她抓起藥箱欲逃,卻被玄鐵鏈勾住裙帶。
蘇昌河低笑著扯開那個滑稽的結(jié),自己利落地重新包扎,腕間銀鈴隨著動作叮咚作響。
寅時梆子聲里,最后條繃帶浸透了驅(qū)邪藥油。
半夏卻依舊不由自主的去盯著他后頸隨呼吸起伏的噬妖印。
她將護心鏡扔給蘇昌河。
半夏"給你的,戴著吧,省的出意外。"
銅鏡觸到傷口的剎那,映出蘇昌河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笑意。
他反手將護心鏡系在她腰間,指尖擦過杏色裙襕時,挑斷了根繡著蘭草的絲線。
蘇昌河"先護好你這雙畫符的手。"
菱花鏡里的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半夏盯著腰間多出的銅護心鏡,耳尖發(fā)燙。
那枚還帶著蘇昌河體溫的銅鏡,正嚴絲合縫地貼在她束腰的杏色絲絳上,冰涼的邊緣卻烙得側(cè)腰發(fā)燙。
半夏"這..."
指尖剛觸到饕餮紋的浮雕,突然想起蘇昌河系帶時擦過她手背的薄繭。
銅鏡倒映著兩人方才糾纏的影——他俯身時垂落的銀鏈掃過她膝頭,染著雄黃酒氣的呼吸拂開她鬢角碎發(fā),比那夜的鏡妖幻象更讓人心慌。
蘇昌河"你是要把房梁盯出窟窿?"
蘇昌河倚著拔步床柱擦拭劍穗,銀鈴隨他話音輕晃。
緋色從頸間漫到眼尾,她突然發(fā)覺這護心鏡綁著的位置精巧得可疑——正正好卡在束腰上方三寸,恰是她昨日被鏡妖劃破衣襟的位置。
菱花鏡里蘇昌河的倒影忽然逼近,她手一抖扯松了系帶,護心鏡"當(dāng)啷"滑落到堆疊的裙裾間。
正要俯身,蘇昌河已用劍尖挑起護心鏡,冰涼的鏈子擦著她鎖骨重新掛回原處。
蘇昌河"好生戴著吧。"
他指尖若有似無地掃過她后頸。
蘇昌河"比那勞什子平安符管用。"
半夏盯著銅鏡里他垂落的銀發(fā),突然想起父親說過護心鏡要貼肉而藏。
此刻這物件卻隔著輕紗寢衣,隨呼吸起伏摩挲著腰窩,倒像是烙了塊滾燙的印。
晨光透窗時,半夏蜷在貴妃榻上數(shù)銅鏡邊緣的云紋。
指尖每劃過一道凹痕,就想起蘇昌河腕間銀鈴的聲響。
那枚護心鏡不知何時被焐得溫?zé)幔N著肌膚像揣了團將熄未熄的火,把整夜未眠的眼尾都燒得泛起桃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