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昌河在半夏的安神茶里添了半錢離魂散。
她伏案小憩的側(cè)臉映著琉璃燈,發(fā)間青玉簪子垂落的流蘇,正隨著呼吸輕輕掃過案上的書頁。
蘇昌河"對不住..."
此去兇險,他沒有十足把握,不能帶她一起。
蘇昌河將外衣披在她肩頭,指尖凝了團瑩白的光,輕輕點在她蹙起的眉間。
那光暈里裹著無憂境的杏花香,是他用煉的安魂咒。
地宮甬道的水痕泛著腥氣,洗骨池的濃霧漫過石階。
蘇昌河踏進洗骨池的剎那,池中濁浪忽而凝成百具人形傀儡——皆是沈圖南這些年吞噬的修士魂魄,此刻睜著空洞的眼眶,將洗骨水攪成血色漩渦。
龍?zhí)?/a>【沈圖南】"蘇先生來得遲了。"
沈圖南從池心玉座起身,月白長衫下伸出數(shù)百條銀絲,每根絲線都纏著枚跳動的心臟。
他踩著具浮尸踱步,繡著金線的靴底碾碎兩顆渾濁的眼球。
龍?zhí)?/a>【沈圖南】"我要的妖骨,可帶來了?"
池水突然沸騰。
蘇昌河劍指抹過劍刃,寒光斬斷襲來的銀絲。
蘇昌河"沈洞主既知妖骨需自愿獻祭..."
他咳著血沫輕笑。
蘇昌河"何必擺這些唬人的陣仗?"
傀儡群暴起的瞬間,洗骨池頂墜下盞琉璃燈。
沈圖南的銀絲纏住蘇昌河手腕時,池水突然映出半夏驚醒的身影——她正踉蹌著扶住地宮石壁,發(fā)間簪子不知何時換成了無憂草莖葉編的花環(huán)。
龍?zhí)?/a>【沈圖南】"你以為用離魂散就能困住她?好歹也是上古玄狐?"
沈圖南突然扯緊銀絲,蘇昌河腕間頓時血如泉涌。
龍?zhí)?/a>【沈圖南】"當年她爹為求我續(xù)命,可是親手將女兒押在..."
劍鳴截斷話音。
蘇昌河斬斷銀絲躍上石柱,反手將佩劍擲向池心玉座。
沈圖南揮袖格擋的剎那,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妖骨迸出刺目金光——那正是沈圖南渴求的無憂境信物。
蘇昌河"來取啊。"
蘇昌河染血的指尖按在妖骨上,唇邊笑意比洗骨水還冷三分。
沈圖南眼底騰起癲狂的喜色,銀絲如毒蛇般竄向妖骨,卻在觸及金光的瞬間燃起幽藍火焰。
地宮穹頂轟然塌落。
半夏沖進洗骨池時,正見蘇昌河將妖骨生生剜出半寸。金光裹著血霧噴濺在沈圖南臉上,灼得他發(fā)出非人的慘嚎。
半夏"不要——!"
她嘶喊著擲出青玉簪子,簪頭淬著的藥粉在空中燃成青煙。
沈圖南的銀絲遇煙即融,蘇昌河趁機斬斷纏身的傀儡絲,踉蹌著跌進她張開的懷抱。
沈圖南的臉在金光中扭曲成妖物。
他忽然抓起身側(cè)傀儡擲來,腐爛的五官竟與半夏父親有七分相似。
龍?zhí)?/a>【沈圖南】"好女兒!快替為父取來妖骨!"
半夏接住蘇昌河拋來的佩劍時,劍柄上還沾著他掌心的血。
她望著撲來的傀儡群,忽然聽見無憂境的風掠過耳畔——三百年前蘇昌河教她的斬妖劍訣,此刻清晰如昨日。
半夏"歸鴻式!"
劍光如月華傾瀉,洗骨池水被劍氣劈成兩半。
沈圖南驚惶后退的剎那,半夏腕間突然浮現(xiàn)淡金紋路——那是往生咒在元靈覺醒的征兆。
蘇昌河倚在殘柱上輕笑。
他望著半夏斬斷最后一根銀絲,劍尖挑著沈圖南的元靈遞到眼前,忽然抬手撫上她發(fā)間搖曳的無憂草。
蘇昌河"這招驚鴻式...你當年總學不會..."
半夏"因為你總舍不得真動手教。"
半夏將元靈按進他滲血的衣襟,淚水砸在妖骨金光里。
半夏"就像現(xiàn)在舍不得讓我看見..."
她哽咽著摸到他后背深可見骨的傷。
半夏"這些痛楚。"
地宮開始崩塌。
蘇昌河將妖骨重新按回心口,半夏想攙扶著他起身,可他卻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蘇昌河"你走吧。"
他拭去她頰邊血污。
蘇昌河"無憂境...馬上就開了。"
尾音消融在突如其來的擁抱里。
半夏將臉埋在他染血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