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茯苓的眼睫。
她趴在灶臺邊打盹時,楊一嘆正往湯鍋里撒最后一把蔥花。
竹蓀吸飽了湯汁,在青瓷碗里泛著琥珀色光澤。
楊一嘆"嘗嘗咸淡。"
楊一嘆舀起半勺吹了吹。
茯苓迷糊中就著他手抿了一口,鮮香在舌尖炸開的瞬間徹底清醒.
茯苓"燙!"
楊一嘆慌忙撤了勺子,還是遲了。
茯苓吐著發(fā)紅的舌尖扇風(fēng),眼淚汪汪地瞪他.
茯苓"謀殺?。?
話沒說完肚子先叫起來,在寂靜的膳房里格外響亮。
楊一嘆"晾涼些。"
楊一嘆把湯碗推過去,自己盛了碗白粥。
茯苓昏迷幾日也是不曾進食,此刻吃到這等香甜美味的東西,只覺得滿足。
茯苓連喝三碗才放慢速度。
她偷瞄楊一嘆碗里沒動的腌篤鮮。
茯苓"你怎么不吃?"
楊一嘆"守喪忌葷腥。"
他拿筷子尖戳著粥里的蓮子。
楊一嘆"慢點吃,別噎著。"
暮色漫進窗欞時,茯苓摸著滾圓的肚子起身。
茯苓"我該回……"
話到一半突然頓住。
楊一嘆正彎腰收拾碗筷,后頸凸起的骨節(jié)隨著動作起伏。
楊一嘆"冷泉宮的路引符……"
他直起身時晃了晃,扶住灶臺才站穩(wěn)。
楊一嘆"稍等,我去取。"
茯苓攥住他袖口。
茯苓"也不急這一兩日。"
茯苓"左右道盟最近沒差事……"
楊一嘆的指尖在袖中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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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楊一嘆不算寬敞的寢屋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對了對眼。
楊一嘆轉(zhuǎn)身從櫥柜取出被褥。
楊一嘆"你睡床,我打地鋪。"
戌時的梆子聲穿透窗紙。
茯苓抱著楊一嘆給的素錦被坐在床沿,看他蹲在地上鋪草席。
月光從雕花窗漏進來,照出他麻衣下凸起的肩胛骨,像兩片將碎的玉。
楊一嘆"楊家規(guī)矩,客寢需備三枕。"
楊一嘆把最后一個瓷枕擺在床邊矮幾上。
楊一嘆"若嫌硬……"
茯苓"我沒那么嬌貴。"
茯苓把瓷枕全摞到墻角。
茯苓"倒是你,草席太薄了。"
梆子敲過三更,兩人誰都沒閉眼。
茯苓無聊數(shù)著更漏時,楊一嘆忽然開口。
#楊一嘆"茯苓,為何要幫我們?"
他的聲音混著草席窸窣聲。
茯苓翻身面朝床內(nèi)側(cè)。
月光在她脊背上割出窗欞的陰影。
茯苓"道盟懸賞令的賞金夠我吃三輩子。"
楊一嘆"別用這種理由搪塞我,我知道你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寂靜漫得比夜色更深。
茯苓聽見自己心跳撞擊著瓷枕,楊一嘆的呼吸聲在草席上起伏。
她突然坐起來,長發(fā)掃過床沿垂到他鋪蓋旁。
茯苓"我說過,我有我的目的。"
楊一嘆支起上半身。
月光照出他眼底的血絲。
楊一嘆"什么目的值得賭上性命?"
茯苓"你非要問個明白?"
茯苓攥緊被角,想起道盟密令上的朱砂印——"天眼失控,就地誅殺"。
床頭的安神香燃到盡頭,爆出幾點火星。
茯苓突然嗤笑。
茯苓"就當(dāng)被你們俠肝義膽感動了。"
茯苓蜷在床角,看他映在墻上的影子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楊一嘆"道盟給過你密令吧?"
楊一嘆突然出聲。
茯苓渾身血液瞬間凝固,聽見他接著說。
楊一嘆"李去濁截獲過密報。"
冷汗浸透寢衣。
茯苓盯著他映在月下的輪廓。
茯苓"若我說有,你當(dāng)如何?"
楊一嘆"你會動手嗎?"
楊一嘆翻過身平躺,天眼直直對著房梁。
楊一嘆"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
她想起密令上次的日期——正是青木媛戰(zhàn)死那日。
道盟用朱砂筆在"誅殺"二字上畫了三個圈,而她在密信背面寫了七遍"不可"。
茯苓"楊一嘆。"
她連名帶姓地喚。
茯苓"我以為我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值得你完全信任我了,我為你豁出兩次性命,你覺得,我會對你動手嗎?"
楊一嘆沉默,他知道自己這樣問難免傷了茯苓的心,可知道的東西一多,失去的東西一多,他難免會恍惚,會錯亂,一定要得到一個篤定的答案他才能安心。
楊一嘆“茯苓,我不想失去你?!?/p>
夜深人靜,兩人再無多言,但兩人都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