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七歲的蘇譽(yù)在人來人往的庭院里哭得肝腸寸斷。他的聲音稚嫩卻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刺耳。

“糟了！夫人大出血了！”產(chǎn)婆急匆匆地跑出房門，這一嗓子讓院子里的人更加手忙腳亂起來。蘇譽(yù)瞪大眼睛看著一盆盆清水被端進(jìn)屋內(nèi)，又變成血水一盆盆地端出來。他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去找老夫人！”有人高聲喊道，可蘇譽(yù)依舊呆立在那里，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保大還是保??？”一個侍女從屋里沖出來大聲問了一句，話音未落似乎聽到了什么回應(yīng)，又匆忙跑回去，將緊閉的房門重新關(guān)死。蘇譽(yù)終于回過神來，搖搖晃晃地跑到門前，用力敲打著那扇冰冷的木門，無助地哭喊：“我要我娘！我只要我娘……”然而無論他如何拼命拍打，這扇門始終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嗚哇——嗚哇——”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劃破空氣傳來。蘇譽(yù)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無力地癱倒在地，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心里像墜入萬丈冰窟一般寒冷。他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里，低聲嗚咽著，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懦弱膽怯，更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婢女緩緩走到蘇譽(yù)面前，蹲下身輕聲說道：“蘇公子，夫人叫你進(jìn)去一趟，她有話對你說。”蘇譽(yù)抬起頭，看見這個婢女臉上掛著淚痕，心下一沉，卻又強(qiáng)忍著悲痛跟著站起身。

這時，他的祖母也匆匆趕來，平日里端莊穩(wěn)重的老人此刻卻滿臉慌亂，腳步急促地直奔溫玉顏的產(chǎn)房而去。蘇譽(yù)麻木地跟在后面，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溫玉顏虛弱地看了一眼祖母，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隨后，她轉(zhuǎn)頭看向蘇譽(yù)，聲音微弱但清晰：“小玉，你看看，是個妹妹啊?！?/p>

“我不要妹妹！我只要娘！我只要娘平平安安！”蘇譽(yù)紅著眼睛大聲喊道，語氣中滿是絕望與憤怒。

溫玉顏沒有生氣，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喚來陪嫁婢女阿蘭：“阿蘭，你去把倉房里的東西拿來，那是用一個楠木盒子裝著的?！?/p>

“是，夫人。”阿蘭應(yīng)了一聲，趕緊離開去取。

“娘，請寬恕玉顏的不孝，不能給您養(yǎng)老送終了……”溫玉顏的聲音顫抖著，淚水滑落臉頰。

“玉顏沒有不孝，玉顏是全天下最好的兒媳?！崩戏蛉嗽缫哑怀陕暎蕹闪藴I人。

“娘，小譽(yù)，今天我想請你們幫我一件事……”溫玉顏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種訣別的意味。蘇玉和老夫人自然明白這是她在交代后事，于是默默點(diǎn)頭，心中暗暗發(fā)誓，只要是溫玉顏的要求，無論如何都會盡力完成——這是他們唯一一次能夠?yàn)樗龅氖虑榱恕?/p>

片刻之后，阿蘭捧著一個楠木盒子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靜靜躺著一支簪子和兩塊玉佩。溫玉顏強(qiáng)撐著坐起身，將簪子遞給老夫人，又把兩塊玉佩交到蘇玉手中，囑咐道：“這兩塊玉佩，一塊給蘇慈，一塊你自己留著，將來要給你的媳婦?！?/p>

“娘，小譽(yù)，就讓這簪子和玉佩替我看著你們吧?！彼穆曇魸u漸低下去，目光柔和而深情。

“請告訴蘇慈，我死后，他可以另娶正妻，不必守寡……只是別忘了我就行……你妹妹就叫……就叫蘇安吧?！睖赜耦伾斐鍪郑p輕撫摸著蘇譽(yù)的臉龐，柔聲道：“記住，娘永遠(yuǎn)……永遠(yuǎn)愛你們?！?/p>

話音剛落，她的手忽然無力地垂下，耷拉在一旁。蘇譽(yù)驚恐地睜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阿蘭抹著眼淚，懷抱著新生的嬰兒悄悄退了出去。

蘇安，蘇安，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