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場外，清晨的陽光已經(jīng)斜斜地照進走廊。禰棠汐跟在蒲熠星身后，兩人冰鞋的刀套與地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的心臟仍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我需要做什么準(zhǔn)備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因為緊張而略微發(fā)顫。

蒲熠星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她："首先，我們需要說服教練組。"他眉頭微蹙，顯然在思考接下來的步驟，"林教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辦公室了。"

禰棠汐咽了口唾沫。林志遠是花滑隊總教練，出了名的嚴格。

他真的會同意這個近乎瘋狂的計劃嗎？

"你害怕了？"蒲熠星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猶豫。

"不！"禰棠汐立刻搖頭，馬尾辮隨之甩動，"只是...林教練會同意嗎？您畢竟是單人滑選手，而且……"

"而且我正準(zhǔn)備退役。"蒲熠星接過她的話，嘴角微微上揚，"正因如此，我沒什么可失去的。"他頓了頓，"你有嗎？"

禰棠汐愣住了。

她有什么可失去的？一個沒有搭檔的雙人滑選手，隨時可能被退回省隊——她確實也處在懸崖邊緣。

"沒有。"她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我沒什么可失去的。"

蒲熠星點點頭，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那就跟我來。"

——

林志遠辦公室的門半掩著，里面?zhèn)鞒鲦I盤敲擊聲。蒲熠星輕輕敲門，沒等回應(yīng)就推門而入。

"阿蒲？"林教練從電腦前抬起頭，眼鏡反射著屏幕的藍光，"退役發(fā)布會不是九點才開始嗎？你這么早……"他的目光移到蒲熠星身后的禰棠汐身上，眉頭疑惑地皺起，"這位是？"

"禰棠汐，新入隊的雙人滑選手。"蒲熠星簡潔地介紹，"林教，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林志遠示意他們坐下，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什么事這么急？"

"我想嘗試雙人滑。"蒲熠星開門見山，"和禰棠汐搭檔。"

辦公室里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林教練的表情凝固了，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仿佛在確認這是不是一個拙劣的玩笑。

"你瘋了？"最終他憋出這么一句，"你從沒接觸過雙人滑！而且你已經(jīng)決定退役了！"

蒲熠星神色平靜："正因為我準(zhǔn)備退役，才想在最后嘗試些不同的東西。"他頓了頓，"今早我們試了幾個基礎(chǔ)動作，感覺還不錯。"

林教練轉(zhuǎn)向禰棠汐："這是你的主意？"

禰棠汐猛地搖頭，馬尾辮甩得啪啪作響："不是，是蒲，哥提出的。"她差點咬到舌頭，趕緊改口用了蒲熠星讓她稱呼的方式。

"荒唐！"林志遠拍桌而起，"阿蒲，你是中國男子單人花的旗幟，最后以這種兒戲的方式收場？轉(zhuǎn)型雙人滑需要多長時間的訓(xùn)練你知道嗎？"

蒲熠星依然鎮(zhèn)定："我查過資料，歷史上至少有五位選手成功從單人轉(zhuǎn)雙人，并獲得世界級成績。"

"那都是有特殊情況的！"林教練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而且那些選手大多是在年輕時轉(zhuǎn)型，你都二十六了！"

"二十五歲零十個月。"蒲熠星糾正道，眼中閃過一絲禰棠汐讀不懂的情緒，"林教，給我三個月試訓(xùn)期。如果不行，我安靜退役，絕不糾纏。"

林志遠停下腳步，長嘆一口氣："為什么？為什么突然有這個想法？"

蒲熠星沉默不語。

林志遠也看著他，隨后讓禰棠汐先出去了。

禰棠汐瞬間不知所措，“我……”

“沒事，你先到冰場上等我吧?！逼鸯谛桥牧伺乃暮蟊?，隨后壓低了聲音，湊在她的耳邊，“相信我。”

禰棠汐這才放下心來，點頭乖乖出去了。

她走后的片刻，蒲熠星才道："昨天我看了她的選拔賽的錄像。"

"她的單人技術(shù)很扎實，拋跳落冰尤其穩(wěn)。今早我們試了幾個動作..."他罕見地斟酌著詞語，"我很久沒有在冰上感受到那種，純粹的感覺了。"

林教練的表情微微松動。作為陪伴蒲熠星十一年的教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蒲熠星近兩年的掙扎——那種逐漸失去熱情的痛苦。

"三個月。"最終林志遠豎起三根手指，"我會召集教練組開會討論。這期間你們可以一起訓(xùn)練，但不算正式搭檔，明白嗎？”

蒲熠星點點頭："足夠了。"

"還有，"林教練補充道，目光嚴厲地看向禰棠汐，"禰棠汐必須繼續(xù)參加單人訓(xùn)練，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這個實驗上。"

“我會轉(zhuǎn)告她?！逼鸯谛屈c頭。

離開辦公室后，蒲熠星直奔冰場，撈到了某只坐在冰場邊上的某人，并告知了這一消息。

禰棠汐在走廊上忍不住小小地跳了一下："我們成功了！"

蒲熠星看著她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這只是第一步。下午兩點，這里見。"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

——

下午的訓(xùn)練比禰棠汐想象的艱難百倍。

"再來一次！"蒲熠星的聲音在空蕩的副館里回蕩，"你的重心太靠前了！"

禰棠汐氣喘吁吁地從冰面上爬起來，膝蓋已經(jīng)隱隱作痛。

他們練習(xí)捻轉(zhuǎn)三周跳已經(jīng)兩個小時了，這個對雙人滑選手來說本該是基礎(chǔ)的動作，卻因為兩人的不默契而頻頻失誤。

"對不起……"她小聲說，拍了拍手套上的冰屑。

蒲熠星滑到她面前，眉頭緊鎖："不是道歉的問題。告訴我，你剛才哪里做錯了？"

禰棠汐咬了咬下唇："起跳時...沒跟上你的節(jié)奏。"

"具體點。"

"你提速時，我猶豫了。"她坦白道，"我怕速度太快會失控。"

蒲熠星的表情緩和了一些："雙人滑的基礎(chǔ)是信任。如果你不信任我的引領(lǐng)，我們永遠做不到同步。"他伸出手，"再來一次，這次看著我眼睛，別想太多。"

禰棠汐點點頭，握住他的手。這一次，她直視蒲熠星深褐色的眼眸，那里面的專注讓她莫名安心。

"三、二、一，跳！"

他們同時起跳，在空中旋轉(zhuǎn)。禰棠汐感到前所未有的同步感，仿佛兩人真的成了一個整體。落冰時，冰刀劃出完美的弧線，幾乎沒有晃動。

"好多了。"蒲熠星難得地給出肯定，"記住這種感覺。"

訓(xùn)練持續(xù)到傍晚，兩人渾身都被汗水浸透。

禰棠汐的手臂因為多次托舉而酸痛不已，但她不敢抱怨——蒲熠星的訓(xùn)練強度比她想象的嚴苛得多，而且他似乎完全不知疲倦。

"今天就到這里。"最終蒲熠星宣布道，看了看手表，"明天同一時間。"

禰棠汐長舒一口氣，差點癱倒在冰面上。她勉強滑到場邊，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冰敷一下膝蓋。"蒲熠星遞給她一個冰袋，"你落地時緩沖不夠，對關(guān)節(jié)壓力太大。"

"謝謝……”禰棠汐接過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已經(jīng)泛紅的膝蓋上。

蒲熠星在她旁邊坐下，開始解冰鞋："你體力不錯，但耐力需要加強。雙人滑對女選手的體能要求比單人更高。"

禰棠汐點點頭，記在心里。她偷偷瞥了一眼蒲熠星的側(cè)臉——在訓(xùn)練時嚴厲得像魔鬼的他，此刻在夕陽余暉中竟顯得有幾分柔和。

"為什么選擇我？"這個問題脫口而出，禰棠汐立刻后悔了，"我是說……隊里有經(jīng)驗更豐富的女選手……"

蒲熠星沒有立刻回答。他系好冰鞋袋，站起身才開口："因為他們已經(jīng)形成了固定的風(fēng)格和習(xí)慣。"他頓了頓，"而你……像一張白紙。"

這個回答讓禰棠汐不知該高興還是失落。

白紙意味著可塑性強，但也意味著她本身不夠出色。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蒲熠星補充道："白紙能畫出最美的畫。"

說完，他便拎起裝備離開了。

禰棠汐坐在長椅上，回味著這句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也許，只是也許，蒲熠星看到的比她想象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