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韻把圖冊合上時,指腹在那個“桉”字上停留了很久。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漏進來,在牛皮紙封面上淌成一條金色的河,像極了巴黎圣母院尖頂在夕陽下的輪廓。
魏箬她為什么要送這個來?
魏箬端來兩杯檸檬水,放在桌上時發(fā)出輕響。
魏箬總不會是突然轉(zhuǎn)性想收徒弟吧?可她不是從一開始踏進這個圈子,就不準備收徒弟嗎?
溫韻沒接話,指尖敲了敲卡片上那句“懂它該往哪活”。
肯定不是收徒。
章桉從一開始就說過不會收徒。
稿子里那些被劃掉的線條、被替換的面料小樣,忽然在她腦海里連成串。
章桉在教她,或者說,在借這些手稿告訴她什么。
溫韻魏姐。
溫韻忽然抬頭。
溫韻你說章桉當年拿金獎時,有沒有人說過她的設(shè)計“刻意”???
魏箬愣了下,回憶著搖頭。
魏箬那時候她風頭正盛,誰不說她是天才?不過……
她忽然壓低聲音。
魏箬我聽圈里老人說,她拿獎之前就跟家里鬧翻了,好像是為了個圈外人。
魏箬然后原稿就被影響了一些。
圈外人。
巴黎圣母院。
三年前的情人節(jié)。
溫韻心里那點模糊的猜測突然清晰起來。
她翻開速寫那頁,男人側(cè)影的線條雖然淡,卻能看出下頜線的弧度很柔和,像被春風熨過。
票根上的電影名是《愛在日落黃昏時》,她記得那部電影的結(jié)尾,男女主角在巴黎圣母院前約定重逢。
溫韻忽然明白了。
章桉是在說,她曾經(jīng)也有過“靈動”的時候。
話音剛落,溫韻的手機震了震,是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
點開是張照片:
章桉站在自家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手里拿著支馬克筆。
背景里的設(shè)計臺上,攤著張畫了一半的裙子草圖——裙擺處的褶皺,和溫韻改的那條驚人地相似,只是多了片小小的鈴蘭刺繡。
短信緊跟著進來∶
明天下午三點,帶你的裙子來。
溫韻捏著手機笑了笑,把圖冊放進抽屜鎖好。
這個可不能讓人知道。
這是個秘密。
陽光移過桌面,剛好照亮她裙擺自然垂落的弧度,像章桉當年劃掉那些刻意褶皺時,心里期待的樣子。
溫韻魏姐。
她站起身。
溫韻明天我可能要去見章桉。
魏箬見她?見她干什么?
魏箬先是疑惑,不過看著溫韻的樣子,挑了挑眉,接著說。
魏箬那就去唄,正好問問她這圖冊到底啥意思。
溫韻沒說,她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
那個藏在速寫里的男人,那些被家族規(guī)矩磨掉的靈氣,還有章桉此刻遞來的橄欖枝。
根本不是要收徒,而是想借她的手,讓那些沒能活成的設(shè)計,在陽光下重新舒展一次。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角,帶著夏末的熱氣,像極了某個遙遠春天里,巴黎街頭拂過設(shè)計師筆尖的風。
他和她約定在法國重逢。
他們需要一個人的幫助。
他們還需要一個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