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踏著暮色回到翠玉樓時,雕花木門剛推開半扇,就見廳中軟榻上蜷著個粉衣小姑娘。那姑娘梳著雙丫髻,發(fā)梢系著淺綠流蘇,見她進來,立刻蹦跳著迎上來,眉眼彎成兩彎新月。
“漂亮公主你可算回來了!”小姑娘聲音脆生生的,像浸了蜜的冰糖,“我叫阿鳶,是來陪你的。主人說了,已經(jīng)幫你脫了奴籍,只是文書還得等幾日才能送來,這幾天就由我陪著你?!彼f著,獻(xiàn)寶似的端起桌上食盒,揭開蓋子時,熱氣裹著香氣撲面而來,“你肯定餓了吧?這是雞媽媽客棧的招牌菜——琥珀燉雞和翡翠白玉卷,我特意讓掌柜的多放了枸杞,快嘗嘗好不好吃!”
黛眉垂眸看著那碗瑩潤的燉雞,指尖卻微微發(fā)涼。她早把阿鳶當(dāng)成了關(guān)鐘鵬的眼線——畢竟這些年,她就像提線木偶,一言一行都被人攥在手里,從未有過真正的自由。這般刻意的討好,不過是另一種監(jiān)視的手段罷了。她壓下心頭翻涌的澀意,聲音冷得像結(jié)了霜:“我不餓。沒別的事,我想回房休息了?!?/p>
阿鳶卻沒被這冷意澆退,反而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捧著食盒:“姐姐剛出去那么久,肯定累了,可再累也得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呀?!彼壑檗D(zhuǎn)了轉(zhuǎn),又露出個俏皮的笑,“而且我跟管事打聽好了,城西有處私湯溫泉,水是天然的暖泉,泡完身子能松快不少。一會兒我陪你去泡一泡,就當(dāng)放松啦?”
阿鳶沒說的是,為了黛眉的事,她前幾日幾乎天天纏著關(guān)鐘鵬。起初只是覺得這姐姐眉眼間總籠著愁緒,讓人心疼,后來才知道,關(guān)鐘鵬竟真的托人去查了黛眉的身世——更巧的是,這一查,竟查出了一段被遺忘的緣分。
關(guān)鐘鵬剛進這游戲世界時,曾在破廟里昏迷過半日。那天暴雨傾盆,他渾身發(fā)冷,意識模糊間,只記得有個穿鵝黃衣裙的小姑娘,蹲在他身邊,用干凈的瓷勺喂他喝溫?zé)岬拿字?,臨走時還留下一件繡著玉蘭的斗篷,幫他擋住了窗外的寒風(fēng)。那時的黛眉,還是無憂無慮的公主,偷偷溜出王府玩,恰好撞見了狼狽的他。
這么多年過去,兩人早忘了這段插曲,可關(guān)鐘鵬卻記得那姑娘哼過的曲子。后來在翠玉樓聽到黛眉彈琴,雖曲調(diào)變了,可那藏在音符里的溫柔底子,卻和記憶里的旋律重合了。正因這份莫名的熟悉與好感,他才格外上心黛眉的事;即便沒有這段淵源,看在阿鳶日日軟磨硬泡的份上,他也會幫這個忙。
緣分就是這樣奇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間,當(dāng)年埋下的善意,終究成了今日的回響。
黛眉不知道這些過往,只覺得阿鳶的熱情像團火,燒得她有些不自在。她暗自思忖,做眼線何必要這般惺惺作態(tài)?可這些年的磋磨早已磨平了她的棱角,縱有滿心防備,也只剩一聲無力的妥協(xié):“悉聽尊便?!?/p>
“好哎!”阿鳶立刻笑出了小虎牙,拿起筷子就往黛眉碗里夾菜,琥珀色的雞肉、翠綠的青菜堆得冒了尖,“快吃快吃,不然一會兒泡溫泉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