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班同學,聰明,平靜。
這是我對他的全部的印象。
“祈安,我到時候投你!”京瑤興奮地拍了拍祈安的肩膀,“我相信你的票數(shù)一定會比沈子木的還高!”祈安笑了笑以作回應(yīng)。
她抬頭裝作看著天,把頭轉(zhuǎn)到一邊去,擠眉弄眼的。
京瑤看到她流出了眼淚:“那什么,你沒事吧?其實不用這么感動的……”
其實是美瞳戴歪了。
祈安清澈的瞳孔里,印著幾朵閑云,和一枝破碎的海棠花。
清晨,陽光溫柔地流進祈安的眸里,是春天。昨夜的小雨剛落,花便開了一樹,這葉上花上綴滿了水星子。風吹樹搖,梨花帶雨。
把美瞳戴正后,祈安眨了眨眼:“這花挺好看的,什么名字?”
京瑤抬頭:“垂絲海棠,學校里到處都是,這會兒剛好到季節(jié)了?!?/p>
到季節(jié)了,到海棠開花的季節(jié)了。
班級里在競選班長,所有人都在熱議——沈子木還是祈安?
“祈安,”京瑤用臂捅了捅旁邊的女孩,“你肯定會投自己的,對吧?”
女孩搖了搖頭,合上了書,沒有情緒。
“聽說祈安不投自己?!?/p>
“聽說祈安要投沈子木?!?/p>
“聽說祈安喜歡沈子木?!?/p>
謠言就是這么來的,祈安苦笑,無力辯解。
好友簡西禾知道后,開始打趣沈子木:“還真會有人喜歡你這塊木頭???”
“你從哪里知道的謠言?”
“京瑤那。這都不知道,班里都傳瘋了,您還真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啊。”
一段緘默。
簡西禾著急:“不是,你不給點表示嗎?”
沈子木倒是很冷靜:“人家都不是這個意思,我去說什么?”
“話說,你會投自己嗎?”
“不會,我不適合,這顯而易見吧?!蹦泻⑻ь^看了眼朋友,一臉鄙夷。
“那你就是會投祈安咯?”沈子木不說話。
“我還不了解你,”簡西禾嘴角笑意難壓,“默認了唄?!?/p>
簡西禾就這樣笑了一節(jié)課間,被沈子木扣了兩分。
班級里最先傳沈子木和祈安的,是京瑤。然后是簡西禾。
家賊難防。
上課?!跋轮芤晃覀儼嘁x兩個同學,一男一女,早上站崗。你們有推薦嗎?”
一群人異口同聲,伴著嬉笑:“沈子木和祈安!”
老師覺得兩人學習都不錯,也沒覺得不對勁,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學生們很開心,老師不明所以。
下周一,祈安如約到了。
沈子木還沒來,她在門口等著,在海棠樹下等著。
“海棠花到季了?!迸⒆灶欁阅剜?/p>
祈安看了眼表,人怎么還不來?她抓著剛到校門口的簡西禾質(zhì)問著:“沈子木人呢?”
“不是來了嗎,她媽媽都說很早就到學校了?!?/p>
“我沒看到他?!逼戆驳哪樅诹讼聛?。兩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他不可能遲到的,除非是盜版的沈子木,這家伙一直準時得跟個鐘里的木鳥一樣?!?/p>
簡西禾回了班級一趟,人也不在。
沈子木孤獨地消失了,只有他和祈安知道。其他人只認為他還在站崗。
海棠樹又被風刮下來一地的花瓣,沈子木依然沒來。
簡西禾問了老師,老師又問了家長,家長卻慌了:“他到了!”母親的聲音有些啞。
問了一圈都沒人知道。沈子木失蹤了。很恐怖的事實。
“我兒子!他是不是被人抓走了?被‘他們‘?我看著他走進去的!”母親直接趕到了學校。
報警后,她獨自在休息室里安靜地坐著,沉默,不安。
其實這個時代的警察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做母親的卻還在期盼著。
警察趕到時,沈子木已經(jīng)失蹤兩個多小時了。
一群人走遍了學校,原本尋常的清早因為一個男孩浮躁起來。
班級里的同學都知道沈子木失蹤了,沒有一個人在專心上課。
祈安時不時看向窗外,她現(xiàn)在只希望下一秒沈子木能無事地走入校門。
可迎接她目光的,一直只是窗外那棵安靜的海棠樹,花瓣還是慢慢地落著,陽光還是靜靜地在玻璃上流淌。
祈安知道的,或許沈子木已經(jīng)根本不能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出現(xiàn)了。
可她還是一遍遍地幻想著。
我到了,海棠花也到季了,就差你了。
原本開朗的簡西禾一直沒說話,一下課就往教室外跑,最后還是被老師攔住了。
后面的事,祈安就不清楚了。如果能知道的話,恐怕也是她不想聽到的。
一切仿佛按下了快進鍵。
沈子木沒有失蹤,而是遇害了。祈安和同學們只知道這么多。
實際上,他們連這個也不應(yīng)該知道。
遇害。
好可怕的字眼。
卻像冤魂一樣纏著祈安不放,詭異,不安,孤獨,令人窒息。
窗外的風不刮了,海棠樹像是一個故人般,花色依舊,攬著一片天光。
海棠到季了,開了一樹的花。小雨剛落,花瓣帶露。風吹樹搖,梨花帶雨。
是春天。
風吹起漫天的海棠花與你告別,壯麗,凄美。
世界給你的送行宴上,出席的只有海棠花和樹下的我。
你看到的最后一眼世界,是這樣的吧?
同班同學,聰明,平靜,在花季離開的少年。
這是我對他的全部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