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nèi),重新恢復了詭異的安靜。
陽光依舊透過窗欞。
只是照在那些殘留的血跡上,顯得格外刺眼。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還混雜著一股劫后余生的沉重與壓抑。
那些沒有參與叛亂的官員,此刻也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一個個深深低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生怕皇帝雷霆震怒之下,會不小心波及到自己。
今日太和殿發(fā)生的一切,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實在太過巨大。
新帝的鐵血手段,新后的玲瓏心智,都遠遠超出了他們過往的所有想象。
凌霄從龍椅上緩緩站起身。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神情淡漠,仿佛剛才只是隨手處理了幾只礙眼的蒼蠅。
他踱步至丹陛邊緣,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群臣。
聲音不高,卻裹挾著不容置疑的煌煌天威:
“今日之事,諸位都看到了。”
“朕,素來不喜無謂殺戮?!?/p>
“但,若有人偏要自尋死路,挑戰(zhàn)皇權,朕也絕不姑息!”
“丞相李斯年及其主要黨羽,圖謀不軌,意圖顛覆朝綱,罪證確鑿!”
“即刻打入天牢,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嚴查到底,絕不姑息!”
“其余人等,若有牽涉其中,朕給你們一個機會。”
“限三日之內(nèi),自行前往都察院坦白交代,或可從輕發(fā)落?!?/p>
“若依舊心存僥幸,負隅頑抗,一旦查實,嚴懲不貸,絕無赦免!”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刮過殿內(nèi)每一個官員的心頭。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是給他們的最后機會,也是最嚴厲的警告。
群臣聞言,齊齊跪伏于地,山呼萬歲:
“陛下圣明!”
那聲音之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敬畏,再不敢存有半分僥幸與異心。
處理完太和殿這邊的雷霆之事,凌霄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姜寧。
那眼神中的冰冷,似乎因她而稍稍融化了一絲,卻依舊復雜難辨,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倚重。
幾乎是同時,一個小太監(jiān)腳步匆匆地從側(cè)殿跑了進來。
他“噗通”一聲跪在丹陛之下,聲音帶著一絲急促與惶恐:
“啟稟陛下,娘娘!方才坤寧宮那邊傳來急報,麗妃娘娘……糾集宮人,似有異動,已被賢妃娘娘當機立斷,帶人控制住了!”
來了!
姜寧心中了然,波瀾不驚。
李斯年這顆最大的棋子在前朝動手,后宮那些蠢蠢欲動的魑魅魍魎,自然也不會安分。
麗妃,一向是后宮之中最不甘寂寞、也最上躥下跳的一個。
她與李斯年之間暗中勾結(jié),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她們終究是算錯了一步。
她姜寧能算計前朝的虎狼,又豈會忽略后宮的蛇蝎?
“賢妃?”凌霄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意外。
姜寧微微欠身,語氣平靜無波,卻透著盡在掌握的從容:
“陛下,臣妾早已料到或有宵小之輩會趁冊封大典之際作亂,試圖擾亂后宮安寧,動搖國本。”
“是以,臣妾提前便請了賢妃妹妹代為留意后宮動向。”
“賢妃妹妹深明大義,向來處事穩(wěn)重妥帖,有她坐鎮(zhèn),定能將后宮諸事處置妥當,不勞陛下費心。”
她口中的“留意”,自然不會是表面聽上去那般簡單。
賢妃雖然平日里看似與世無爭,淡泊名利。
但能在先帝的后宮之中安穩(wěn)立足,并且在凌霄登基后依舊能得到他的一定信任,絕非尋常的等閑之輩。
更何況,姜寧早已在暗中與她通了聲氣,并給予了足夠的支持和便宜行事的權力。
麗妃那點不入流的小動作,想要在心思縝密的賢妃眼皮子底下掀起什么風浪,簡直是癡人說夢。
凌霄深深地看了姜寧一眼,眸光幽深,沒有再多問。
他點了點頭,語氣沉凝:
“甚好。傳朕旨意,后宮事宜,暫由賢妃全權處置?!?/p>
“任何人膽敢在此期間興風作浪,挑撥是非,一律按宮規(guī)從重嚴懲,絕不姑息!”
“遵旨!”那小太監(jiān)如蒙大赦,磕了個頭,連忙領命而去。
太和殿的風波暫告平息。
后宮的暗流也被迅速掐滅在了萌芽狀態(tài)。
這場由李斯年精心策劃、聲勢浩大的宮廷政變,最終以一種近乎碾壓的、摧枯拉朽的方式,宣告了徹底的失敗。
姜寧靜靜站在凌霄身側(cè)。
她看著下方重新排列整齊、卻明顯空出了好些位置的朝臣隊伍,心中并無太多勝利的喜悅。
權力的游戲,從來都是這般殘酷無情。
今日倒下的是李斯年,明日又會是誰?
她微微側(cè)過頭,目光落在身旁這個一手主導了今日殺伐的男人身上。
他依舊是那副冷硬得不近人情的模樣。
但姜寧何等敏銳,她從他緊抿的唇角,以及那雙深邃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倦意里,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疲憊。
是她的錯覺嗎?
這場血腥的清洗與鎮(zhèn)壓,似乎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預想中的勝利快感。
沉重的太和殿殿門再次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
這一次,是內(nèi)侍宮人們魚貫而入,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地面上那些刺目的血跡。
他們動作輕微,屏息凝神,不敢發(fā)出半點多余的聲響。
冊封大典,還要繼續(xù)。
只是,經(jīng)過了這場突如其來的血色風波。
接下來的儀式,注定會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肅殺和深入骨髓的敬畏氛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