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吹吹風。”
車內(nèi)氣氛壓抑,唐蓮不善言辭,丟給蕭瑟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便從車門一躍而出,坐在了車頂上。
遠處山巒在斜陽里勾勒出暗青色輪廓,道路兩旁的芒草里生長著幾簇淡紫色的野花,溪水聲混著歸鳥啁啾漫過潮濕的晚風,大梵音寺特有的禪境詩意和于師的異域風情在視線里漸行漸遠。
馬車前面雷無桀和司空千落分別坐在車轅兩邊,偶爾回頭,看向車簾的目光充滿擔憂。
車內(nèi)。
傅絲蘿無精打采地扒在窗口,提不起一點精神。
沒有自由的時候渴望自由,真給她足夠的自由,她又有種無根之萍的飄零失落。
可能這就是菟絲花的天性,一點也忍受不了孤單寂寞,需要攀附在強壯的載體上生長,汲取對方的生命,和對方纏綿交織,至死方休。
無心不僅僅她在這個世界的載體,還是唯一知道她秘密并心甘情愿為她付出的人。
早知道應該多采補幾次。
“哎……”她又嘆了口氣。
遠處山脈宛若游龍飛舞,馬車行駛得很快,風把窗簾揚起來啪的一下打在了傅絲蘿的眼角,疼得她立馬紅了眼圈。
她捏著袖子擦拭泛起的淚痕,視線里突然多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手攤開,一顆油紙包裹的糖躺在里面。
“吃了糖心里面會甜一點?!?/p>
這話好似在哪里聽過?
傅絲蘿把糖接過來,抬頭對上一雙狹長的眼睛。
少年面容精致,背靠車壁,身姿挺拔。沒了那身昂貴的狐裘,卻也掩飾不住舉手投足間的天潢貴胄之氣。
傅絲蘿摩挲著糖紙,傾覆的睫羽之下,一道波光在眸間閃逝。
“這是我給你的那顆呀,蕭瑟,你怎么沒有吃?”
“小孩子才喜歡吃糖?!笔捝质悄欠f辭,俊美的面龐有股一點也不違和的驕矜。
還真是天塌下來有他的嘴頂著!
既然不吃,丟掉就好了,這放在身上也有七八天了吧,也不怕招螞蟻。
傅絲蘿沒有拆穿,用內(nèi)力將糖果一分為二,自己吃下半顆,剩下半顆捏在指尖遞到蕭瑟唇邊。
“我們一起吃?!?/p>
蕭瑟下意識閃避,盯著她的指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傅絲蘿的手又繞到另一邊,見他不為所動,手往前一送,硬是將糖塞進他的嘴巴。
離開之時,指尖觸碰到他的唇瓣。
嘴那么硬,沒想到嘴唇還挺軟的。
“甜嗎?”
傅絲蘿眉眼如月,彎闔出明媚的弧度,籠罩在她臉上的陰云只因這一絲甜蜜便驅(qū)散了干凈。
蕭瑟久久凝視,清甜的麥芽香混合著梅花的甜香在舌尖擴散,他垂下眼睫,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將糖果頂入舌根。
“也就那樣吧。”語氣一如既往地漫不經(jīng)心。
“這可是我從天外天帶過來的最后一顆糖,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蕭瑟,你好討厭!”傅絲蘿把糖紙丟在蕭瑟的腿上,轉(zhuǎn)頭面朝窗外,留給他一個氣呼呼的背影。
蕭瑟暗暗咬了下舌尖,他本來是打算安慰她的。
只是他一貫言辭犀利,說話不留情面。往日別人不敢反駁,碰到雷無桀那樣的傻小子,傷及不到他的皮毛,以至于剛剛的話脫口而出,忽略了她正處于和親人分離,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的孤苦無依。
她把故鄉(xiāng)的那絲甜味當做精神寄托,他竟然說“也就那樣”。
蕭瑟啊蕭瑟,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蕭瑟握緊拳頭,不由懊惱。
“等到了雪月城……”
一陣香風襲來,劇烈的沖擊撞得他話音一頓,后腦勺砰的一聲撞在車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