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只卡皮巴拉,穿成了娛樂圈黑粉最多的女明星。
第一次參加綜藝節(jié)目,我綜藝感為零,只會發(fā)呆。
主持人看著我:“虞棠不太喜歡說話啊?!?/p>
我挪動了一下屁股:“卡~皮~巴~拉~”
我穿越了。
我坐在黑色的保姆車?yán)铮匆姶巴忾W過一幢幢高樓大廈,人們穿著短袖短褲,五顏六色,像春天里最招搖的那一樹花。
有風(fēng)從窗戶縫里透進(jìn)來,我鼻子一抽一抽的。
不是我熟悉的味道。
沒有鐵線蕨、沒有海棠、也沒有宮粉梅。
“棠棠,一會到了片場,你就對著鏡頭笑一下,和網(wǎng)友們打個招呼,其余的話都不用多說,我們這邊都已經(jīng)替你準(zhǔn)備好了文案——”
坐在我旁邊的女人低著頭絮絮叨叨,偶爾抬頭看我一眼,臉上帶著很親昵又很禮貌的微笑。
我吸了吸鼻子,看著她,也露出一個微笑。
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后又快速低下頭去:“你也不用太緊張,雖然網(wǎng)上有很多關(guān)于你的負(fù)面言論,但是只要你最近這段時間不要再發(fā)瘋,我可以保證你這段時間的曝光度和資源只會多不會少——”
我能感覺到她對我?guī)е环N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疏離,我本來就不愛說話,現(xiàn)在就更不想搭腔了。
我只想睡覺。
昨晚在陌生環(huán)境里待了一晚上,我?guī)缀跻灰箾]睡,現(xiàn)在困得不行,腦袋一歪就靠上了椅背。
“虞棠,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女人的話戛然而止,我半睜著眼睛,看見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我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半夢半醒,直到保姆車停下來,有人敲車門。
女人終于回過神來,一邊推我一邊低聲喊道:“虞棠,虞棠,你醒醒,到了?!?/p>
我迷迷糊糊地坐直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被女人拉著下了車。
“虞棠,調(diào)整一下自己的表情,笑,微笑——”
女人的心情似乎有所變化,連帶著說話聲音都大了一些。
我抬頭,看見面前好幾個黑洞洞的機器朝著我,還有好多人站在機器后面竊竊私語。
我有些茫然,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女人。
“笑啊,快笑——”
我于是露出一個微笑,嘴角往上咧,眼睛眨啊眨。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一些,我身邊的女人,臉色變得更差了,拉著我的手都有些抖。
“不是這樣笑——算了,你還是別笑了?!?/p>
我只能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
五雙鞋,黑色、白色、紅色、米色、棕色。
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聲音清脆:“我?guī)в萏娜ズ笈_換一下衣服,稍等?!?/p>
我被她拉著往前走。
“虞棠,我知道你對公司有意見,但你也要分一下場合,這是你好不容易才求來的資源,你就算裝也得給我裝完,不然你就等著被雪藏吧。”
女人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我依舊低著頭,數(shù)著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的聲音,一二三四五六七。
“虞棠,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女人停了下來,攥著我手腕的手越來越用力。
我不得不抬起頭來看著她,她臉色很差,化著很濃的妝,嘴巴紅艷艷的,一張一合。
“你還在因為那件事怪公司是不是,那件事能怪公司嗎?明明是你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和顧景在一起,公司勸過你多少次,你聽了嗎?”
“你知道公司因為你的戀愛腦損失了多少嗎?要不是看在你還有幾分熱度的份上,公司早就和你解約了——”
顧景——是誰?
我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你——”
女人被我噎了一下,瞪著我,胸口劇烈起伏著,半天才咬牙切齒道:“你別給我裝失憶,你忘了誰都不可能忘了他!”
“虞棠,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你要是還想在這個圈子里繼續(xù)待下去,就給我安分一點,好好錄這個綜藝,不然——”
不然怎樣她沒說完,直接把我推進(jìn)了一個貼著“虞棠”名牌的房間,哐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房間里有一面很大的鏡子。
我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我”。
小小的一張臉上畫著很濃的妝,原本應(yīng)該大而圓的眼睛被眼線勾勒得細(xì)細(xì)長長的,嘴唇紅艷艷的,一頭又黑又亮的頭發(fā)被拉得直直的,披在肩膀上。
我摸摸自己的臉,熱熱的,軟軟的。
我又扯扯自己的頭發(fā),長長的,硬硬的,像鐵線蕨的葉片。
我皺皺眉,鏡子里的人也皺皺眉。
我又笑了一下,鏡子里的人也笑了一下。
我齜齜牙,鏡子里的人也齜齜牙。
我晃晃腦袋,鏡子里的人也晃晃腦袋。
“卡皮巴拉——”我小聲叫了一聲。
鏡子里的人歪著腦袋,紅艷艷的嘴巴一張一合:“卡皮巴拉——”
沒錯了,是我。
我穿越了,從一只卡皮巴拉,穿成了這個叫虞棠的女人。
我換好衣服回到前臺時,現(xiàn)場又多了幾個人。
都是很年輕的女孩子,和“我”差不多大,穿著都很清涼,露胳膊露腿。
我低頭看看自己,我穿著長衣長褲,還穿著外套,熱得我頭上直冒汗。
我也想穿得清涼一點。
我四處張望,想找一下我的經(jīng)紀(jì)人,問問我能不能換一身衣服。
“虞棠——”
我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我順著聲音望過去,看見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沖我招手。
我慢吞吞地挪過去,剛站定,男人就塞給我一個牌子。
“你一會就舉著這個牌子站在這里,其余的話都不要說,等她們發(fā)言完了你再上去——”
男人和我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那群女孩子,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幾個女孩子都高高瘦瘦的,黑頭發(fā)黃皮膚,也沒什么好看的。
“宋時薇今天這身打扮可真夠清涼的——”
“姜萊萊是不是又整容了,這鼻子都能戳死人了吧——”
“還是我們棠棠最漂亮,你看看那幾個,臉上的粉比你鞋底都厚——”
男人咂咂嘴,又回過頭來看我一眼,露出一個油膩膩的笑容。
“一會你就上去隨便說兩句,我這邊都替你準(zhǔn)備好了,然后等最后抽簽環(huán)節(jié),你抽中了我會給你暗示——”
男人一邊和我說話一邊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不喜歡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
我把肩膀一低,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的手搭了個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虞棠,你什么意思——”
我皺著眉,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驚訝,又從驚訝變成猥瑣。
“我知道了,你還在因為上次那件事生我的氣是不是——”
他搓搓手,又往我面前靠:“那件事是我不對,我當(dāng)時喝多了,沒忍住,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保證以后都不會了——”
“你也知道,公司現(xiàn)在不待見你,要不是我,你以為這個資源能輪到你——”
“我這是在給你機會,你別不知好歹,上次那件事要是傳出去,你在這個圈子里可就真的混不下去了——”
他越說越起勁,又往前邁了一步,嘴巴里臭烘烘的味道都快噴到我臉上。
我看著他油光滿面的臉,沒能忍住,一拳砸了上去。
哐當(dāng)一聲,男人直接被我砸到了地上,發(fā)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現(xiàn)場瞬間一片混亂。
我站在混亂中間,甩了甩有些疼的手,心里有些后悔。
剛剛應(yīng)該砸輕一點的,手好疼。
經(jīng)紀(jì)人憤怒的嘶吼聲從我身后傳來,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她一把拽住了胳膊。
“虞棠,你又發(fā)什么瘋——”
我被她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力氣真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這個圈子里混了——”
“我看你真是瘋了——”
她咬牙切齒,拽著我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
我胳膊被她勒得生疼,我有些生氣,想把手拽回來,但又怕把她也拽倒了。
畢竟她穿著那么高的鞋跟,倒下去一定很疼。
“你還不快把王哥扶起來——”
經(jīng)紀(jì)人見我站在原地不動,更生氣了,直接上手推了我一把。
我被她推得往前邁了一步,正好停在男人面前。
男人還躺在地上哀嚎,鼻血糊了一臉,看上去很凄慘。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慢吞吞地蹲下去,朝他伸出手。
男人看見我,叫得更大聲了。
“滾開,你別碰我——”
我有些為難,回頭看向經(jīng)紀(jì)人:“他讓我滾?!?/p>
經(jīng)紀(jì)人臉色黑如鍋底,也顧不上我了,自己踩著高跟鞋噔噔噔跑過來,把男人扶了起來。
“王哥,你沒事吧——”
“你看她把我打成這樣,你看像沒事的樣子嗎——”
男人捂著鼻子,說話聲音嗡嗡的,一邊說一邊拿眼刀子嗖嗖嗖地往我身上戳。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他的眼神。
我不喜歡他看我的眼神,黏糊糊、油膩膩的,像夏天里腐爛的肉,招來一群嗡嗡亂叫的蒼蠅。
“王哥,你息怒,我替虞棠給你道歉,她最近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你多擔(dān)待擔(dān)待——”
“我擔(dān)待她,誰來擔(dān)待我——”
男人一把甩開經(jīng)紀(jì)人,用手指著我,因為太生氣,手都有些抖。
“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我現(xiàn)在就給張總打電話,我倒要看看,你們今天這節(jié)目還錄不錄了——”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經(jīng)紀(jì)人想攔,但又不敢,只能站在一邊干著急。
“都怪你——”
她回頭看我一眼,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想把我活剮了。
我低著頭不看她,專心致志地?fù)钢约旱闹讣住?/p>
真奇怪,明明現(xiàn)在是夏天,為什么我的手指頭上還貼著亮晶晶的假指甲。
我摳得正起勁,突然感覺現(xiàn)場氣氛有點不對勁。
原本鬧哄哄的現(xiàn)場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得有些詭異。
我抬起頭,順著眾人的視線望過去。
我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正朝我走過來。
他個子很高,穿著白色的短袖和灰色的休閑褲,黑色的頭發(fā)軟軟地搭在額頭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也盯著他。
他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我面前。
他微微彎下腰,黑色的眼睛看著我,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
“虞棠,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