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聚賢莊客棧不遠(yuǎn)處的一家客棧,一個約摸四十歲來歲滿臉胡子的的糙漢子大叫道:“小二,給老子過來!”
過了一會兒,小二才匆匆趕來,這糙漢子大叫道:“你死了嗎,這么久才來!快告訴我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大爺您息怒,小的剛剛被外頭的聲音嚇到了,沒反應(yīng)過來,所以來晚了?!钡晷《@恐地說到。
“哈哈哈,你這個小二膽子也太小了吧,這就被嚇到了,那你看到殺人不得尿褲子,哈哈哈哈!”那糙漢子取笑道,接著說:“快說說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大爺您有所不知,旁邊那家最大的客棧,就是聚賢莊客棧著火了,火勢特別大,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可惜了,這么大這么氣派的客棧……”店小二頓了頓,接著喃喃自語道:“不過說來也怪,大火發(fā)生沒多久,就有好多官兵在那里救火,先不說衙門怎么會突然這么重視一個普通的客棧,就是真的重視了,衙門離這里也有好一段路呢,沒道理這么快就有這么多官兵趕過來啊。難道說官兵事先就在這里?也沒道理啊,在這里干嘛呢?奇怪,太奇怪了!”
“你這個小二,嘀嘀咕咕什么呢?”小二還在想呢,就被那糙漢子打斷了。
“哦哦,沒什么,大爺要是沒其他吩咐我先走了?”小二說完,看向那糙漢子,糙漢子點(diǎn)點(diǎn)頭,小二逃也似的離開了。
雖說店小二剛才自言自語的聲音很小,但那糙漢子全都聽了進(jìn)去。這時他心里不驚感到納悶:為何官兵會提前埋伏在這?莫非是計劃敗露被他們知道了?沒道理啊,知道計劃為何不等到天亮再一網(wǎng)打盡,卻要提前放火呢?還是靜觀其變,到時候再另做打算吧,總的來說大火算是救了我們,要不然我們必定會被一網(wǎng)打盡。
想著想著,那糙漢子便起身穿起衣服到外面一看究竟。那糙漢子名叫林森,是三合會木枝堂的堂主,雖說五大三粗,但卻粗中有細(xì),雖然有時會沖動,但遇到大事也能冷靜思考,不然也就做不得木枝堂堂主了。
林森快步走出客棧,只見外面火光沖天,聚賢莊客棧被熊熊大火吞噬,昔日大氣恢宏的聚賢莊客棧沒了往日的尊容,隨著大火的蔓延搖搖欲墜,仿佛在向人們求助。
火勢越來越大,官兵們、店里的小二們都在不停地奔走忙于救火。掌柜的原先還總是哭著要去尋死,在小二們的拉扯勸告下總算不去尋死了,卻還是一個勁的哭喊,好好的一個客棧就這么被燒了,換做誰都會難過的。一時間,大火燃燒的聲音和各種聲音雜糅在一起,不絕于耳。
林森雖想不通為何,卻也不去想了,這火不到天亮是不會完的,大會是開不了了,只能等天亮在另做打算了。
在聚賢莊客棧不遠(yuǎn)處,兩個人正坐著看這出精彩的好戲。
“崔兄,怎么樣,這出戲怎么樣,沒讓你失望吧?”
“羅兄,果然如我所料,這些官兵行為如此異常果然與羅兄有關(guān)。具體什么事我不知道,羅兄不說肯定有羅兄的道理。我只知道官兵有什么計劃泡湯了,有趣有趣,有趣的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崔兄也不簡單哪,早就發(fā)現(xiàn)了城中的異樣。難得崔兄弟如此信賴我,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過獎了,羅兄,要是這點(diǎn)殺氣都感覺不出來,兄弟我早死好幾回了。羅兄,看這樣子火也燒的差不多了,也沒什么看的了,不如你我暢飲一番。”
“天還未亮,哪有酒喝?”羅大綱兩手一攤,無奈道。
“哈哈哈,這就難不倒兄弟我了,我能殺人于無形,還不能弄兩壇酒嗎?”
“所言極是,這就走!”說罷,二人一同離去。
聚賢莊客棧的大火還在燒著,只是在場的人少了許多,只有幾個小二還在不停地打水救火,官兵早就不愿救了,看戲的早就走的差不多了,掌柜的也哭不出來了,場面也安靜了許多。
沒多久,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有了一絲亮光,太陽也探出頭來,一束溫暖的陽光打破了寒夜的冷與寂靜。聚賢莊客棧的火也燒完了,大火過后的聚賢莊客棧已然是千瘡百孔,斷壁殘?jiān)?,與往日的恢宏氣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陽逐漸升起來了,街邊擺攤的小販陸陸續(xù)續(xù)都到位了,行人也越來越多,街上逐漸變得熱鬧起來。在寒冷的冬天見到闊別已久的暖陽,眾人顯得異常興奮。不久之前的大火就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人們早就拋之腦后了?,F(xiàn)在的廣州城除了聚賢莊客棧以外,真是一派祥和。
羅大綱伸了伸慵懶的身體,對崔五說道:“此中有何異樣,想必崔兄已看出端倪了吧?!?/p>
“沒想到此中有如此大事,怎奈剛剛盜來的酒太差,喝的不痛快!走,別處喝去,邊喝邊聊!”說著,站起身來。
“正有此意?!?/p>
二人大踏步向前走去,步步生風(fēng),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個大酒樓之下。
這酒樓不算大,也就四丈多高,上下二層。酒樓正門朝著南方,門上掛一大牌匾,匾的右側(cè)上方刻有一只精美的雛鳳,左側(cè)上方雕著一個酒葫蘆。匾當(dāng)中有四個大字——鳳來酒樓。門兩側(cè)雕刻著楷體對聯(lián),東首刻著:人來酒濃知偏醉,西首刻著:客歸情切忘卻思。
羅大綱見這對聯(lián),說了一聲:“好大的口氣!”轉(zhuǎn)而望向崔五,崔五當(dāng)即大笑道:“小小酒樓竟有這口氣,今日倒要去試它一試!”
二人走進(jìn)酒樓,在小二的招呼下,在二樓靠窗的座位坐下。
“小二,你過來!”崔五喝道。
“大爺要點(diǎn)什么,您吩咐?!闭f完站在一旁望著崔五,等侯吩咐。
“你這店真是不知好歹,竟如此口氣,寫出那樣的對聯(lián),若是口出狂言,當(dāng)心砸了你們招牌!”崔五大聲喝到,臉上卻帶著笑。
“大爺有所不知,來我們這里喝酒的,都知道酒的厲害,卻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v是不想醉的,僅是小酌,也止不住多喝幾杯,卻也有三分醉意。喝完酒回去的,雖很快便忘記這滋味,卻時時想念著此處,一定會再次光顧的!”小二陪笑地回答道。
“好個小二,竟這般伶牙俐齒,快快拿最好的酒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大言不慚!”不等崔五開口,羅大綱先說道。
“好嘞,大爺稍等!”小二忙不迭應(yīng)著,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要大壇子大碗,別忘了!”崔五朝遠(yuǎn)去的小二大聲喊,生怕小二走遠(yuǎn)了聽不到。
“好嘞!”
不多時,小二便拿來了兩壇子酒來,接著,幾盤小菜也很快上來了。
“鳳來酒樓的酒真不錯,好久沒喝過這么好的酒了,這壇花雕少說也有三十年!已經(jīng)好久沒喝過這么好的酒了,也已經(jīng)好久沒和這么好的朋友喝酒了!”
“哈哈哈哈,崔兄真是說笑了,能和崔兄一起喝酒,實(shí)屬小弟的榮幸。只是崔兄行走江湖也有近二十年了,喝過的酒也必定不少,難道沒喝過比這更好的酒么?”
“羅兄有所不知,兄弟我已經(jīng)十年沒有碰過一滴酒了?!?/p>
“崔兄這是為何,據(jù)我所知崔兄可是無酒不歡的,十年不喝酒,你是如何能忍得?。俊绷_大綱覺得不可思議,一臉疑惑地望著崔五道。
“十年前一次我喝醉了酒,睡了一整天,本來要去一個朋友家的,我忘得一干二凈,后來他被人設(shè)計害死了……要是當(dāng)時沒有喝酒的話,有我在,他或許就不會死了。”長長的一聲嘆息,崔五拿起酒壇猛的喝了一口。
羅大綱道:“都怪羅某不好,讓崔兄想起傷心往事。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卻此事怨不得你,你那朋友既是為人設(shè)計所害,縱使你去了也未必能救的了他,崔兄何必自責(zé)呢?以崔兄的性格與武功,想必當(dāng)時就殺了仇人吧?”
“十年前有一個人和你說了一樣的話!當(dāng)時我喝的大醉,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傍晚,我去到朋友家中,看到的景象讓我驚呆了。挽聯(lián)和花圈擺滿了廳堂,中間擺著朋友的靈位。奇怪的是,當(dāng)時并沒有人哭泣,就連他的妻子,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崔五喝了口酒繼續(xù)說道,“后來陸陸續(xù)續(xù)有一些人來祭拜,但多是一些工人,而且他們拜了以后都向朋友夫人望去,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便離開了。我朋友是個商人,他這是被同行設(shè)計害死的,我當(dāng)時就要發(fā)誓不再飲酒,他夫人便說了與你一樣的話來。她雖為一女子,說話的聲音卻那么的有力量,神色也是那么的莊重,絕對不是一般的女子!后來我得知來的那些人是朋友手下的工人,朋友平日里很體諒工人,現(xiàn)在朋友為人所害,工人們?nèi)紒碚埱蠓蛉酥鞒执缶郑瑸槲遗笥褕蟪??!?/p>
“這女子果真是女中豪杰,竟有如此領(lǐng)導(dǎo)能力!”羅大綱不由為之贊嘆。
“我雖參與其中,為朋友報得大仇,我喝酒誤事卻是事實(shí),于是禁酒十年,昨日便是我這十年來第一次喝酒。能結(jié)識羅兄,實(shí)屬我之大幸。來,喝!”
“認(rèn)識崔兄也是羅某之大幸,好,干!”羅大綱舉起大碗,與崔五的碗一碰,一氣喝干。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多時,兩壇子酒便被喝光了。
冬日的暖陽透過窗子照射進(jìn)來,映在二人臉上,二人微醺的臉經(jīng)太陽照射,顯得更加通紅。崔五伸了伸懶腰,忽瞥見街上有一金發(fā)碧眼的洋人在行走,他大叫:“不好,險些誤了大事!”
“崔兄所為何事?”羅大綱問道。
“羅兄有所不知,我本是來殺英吉利大使的,昨晚羅兄行大事,想必各處守備皆森嚴(yán),便想著讓他多活半天。怎知都快正午了,恕兄弟不能長留,改日崔某備好酒,你我痛飲一番!”說完,便從窗口飛身離去。
崔五走后,羅大綱不知該往何處去,昨晚放火燒聚賢莊客棧完全是病急亂投醫(yī),人一把火燒是燒的干凈,也救了三合會眾人,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
不如到聚賢莊客棧四周走走。羅大綱想著,掏出一些碎銀子放到桌上,起身下樓,向門外走去。
正在這時,從外面進(jìn)來一江湖女子,約摸二十七八歲的年紀(jì),身穿粗布衣,手持一柄短劍。窺其相貌,面色蠟黃卻沒有半點(diǎn)瑕疵,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人的身體,淡眉時卷時舒,時如新月,時似彎弓,時而平直,時又傾斜。發(fā)髻盤卷,并無多少飾品,只一支玉簪,自右側(cè)斜插入發(fā)中。她雖沒有十七八歲女子那般嬌媚,卻有著十七八歲女子所沒有的成熟沉穩(wěn),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zhì)更是年輕女子不能比的。
那女子一步步走進(jìn)來,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放下劍,大喊:“來一壇好酒,兩斤牛肉!”這幾個字說的爽快干脆,十分有力,如果不是親見其人,羅大綱絕不會相信這聲音是出自一女子之口。
羅大綱徑直往外走,經(jīng)過這位女俠桌邊,輕瞥一眼,竟發(fā)現(xiàn)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總感覺好像在哪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只隱隱約約有一點(diǎn)印象。
那女俠一抬頭,凌厲的目光便射在羅大綱身上,羅大綱也望向了她。四目相對,目光交錯之間,那份熟悉感在他印象中更強(qiáng)烈了,他努力回想是否曾經(jīng)見過這個人,想著想著,近乎出神了。
“這位大哥,莫非認(rèn)得我么?”一道雖渾厚卻也有幾分動聽的聲音將羅大綱從思緒中拉了回來。羅大綱回過神來,竟是這女俠對自己說話。若是曾經(jīng)相識,她怎會不認(rèn)得自己?想來是自己記錯了。
“不認(rèn)得,想必是在下眼拙,認(rèn)錯了,冒犯了姑娘,在下向姑娘賠個不是,還請莫要見怪?!绷_大綱雙手作揖,尷尬地笑了笑道。
“你我都是闖江湖的,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難免會有認(rèn)錯的時候,又何必在意?”
“女俠如此豪爽,比眾多男人也不遜色,真乃女中豪杰,羅某佩服之至。今日我厚顏借花獻(xiàn)佛,敬你一杯!”說著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酒恭敬地遞給那女俠。
那女俠看了一眼羅大綱,大笑道:“好,難得被人如此看得起,我也敬你一杯!不過拿杯子喝太沒意思了,該拿大碗!”說著倒了一大碗酒。
羅大綱大喜,放下酒杯,倒了一大碗酒,道:“好,正和我意,大碗才痛快!”
二人相視一笑,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羅大綱放下碗,贊嘆道:“好酒量,不愧為女中豪杰,卻不是女俠貴姓芳名?”
“我夫家姓蘇,女子之名,不提也罷!”
“今日有幸結(jié)交蘇女俠,羅某還有些事,再會!”說完,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走至門口時,從門外進(jìn)來一個跛腳駝背的老漢,他背上背著一個籮筐,手拄著一根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了進(jìn)來。他每走一步,身體就向兩邊擺一下,羅大綱甚至在想他這樣是怎么做到不跌倒的。
只見他朝著酒樓內(nèi)部,慢慢地走來,他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語:“新年翻新篇,新朝望舊年。”聲音不大,且還有些沙啞,若是沒有用心去聽,是不容易聽見的。
羅大綱聽見了,聽的很清楚,沒有什么聲音能逃得過他的耳朵。這要放在平時,他絕不會放在心上,但是今天,一切都與往常不同。他轉(zhuǎn)過身,想看看那老伯究竟要干嘛。
那老伯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停了下來,對這桌上人說道:“過年了,買副對聯(lián)吧?!?/p>
“哪來的臭老頭,滾滾滾,誰買你的對聯(lián)!”那人不耐煩的把老伯趕走了。
那老伯也不氣,轉(zhuǎn)身又走到另一張桌子邊上,對桌上人說道:“過年了,買副對聯(lián)吧。”
“對不起老伯,我們不買對聯(lián)?!边@桌上兩人比剛剛那人脾氣好多了。
老伯依舊面無表情,繼續(xù)找其他人。
這時小二過來了,對著老伯說:“你別在這賣啊,客人還吃飯呢,賣對聯(lián)出去賣!”
那老伯沒有理他,走到下一張桌子旁邊,說出了他不變的那句話。
“誒誒誒,你怎么不聽啊,叫你出去賣呢,別影響我們做生意!再不走我們趕你走了!”小二生氣地說道。
“讓我看看你的對聯(lián)?!币粋€熟悉的聲音傳來,羅大綱一看,正是蘇女俠。
羅大綱越來越覺得事情有意思了,他還想繼續(xù)看看事情會怎么發(fā)展下去,后面?zhèn)鱽硪粋€稚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