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志在河岸邊無助地走著,不知過了多久,只知太陽已經(jīng)升得很高了。雨過天晴,天空湛藍如洗,陽光灑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又是一片祥和。然而,這平靜的景象卻與他內(nèi)心的洶涌波濤形成了鮮明對比。昨日的兇險仿佛也歸于平靜,但那些痛苦的記憶卻如影隨形,緊緊纏繞著他的心。
良久,何永志才漸漸從絕望中振作起來。他抬起頭,望著那高懸的太陽,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卻也照亮了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氣,試圖驅(qū)散心中的陰霾。自己不能這么頹廢下去,還有很多事等著自己去做呢——大哥的遺體還等著安葬,新仇舊恨都還沒有報呢,父親驅(qū)除韃虜、恢復中華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呢,自己可不能就這么倒下!
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衫,抹去臉上的淚水,眼神逐漸變得堅定。這一刻,他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那個不屈不撓、勇往直前的何永志。他告訴自己,不能被眼前的困境所打倒,必須振作起來,為了那些他深愛的人,為了那些未竟的使命。
“我不能倒下,不能就這么放棄?!彼吐曌哉Z,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心。
何永志轉(zhuǎn)身,沿著河岸往上游走去。他的步伐雖然依舊沉重,但每一步都顯得更加有力。他知道,前方的路還很長,困難還很多,但他已經(jīng)準備好,無論面對什么,都不會再退縮。
“小哥,你終于來了,陸姑娘找到?jīng)]?”張老頭關(guān)切地詢問道,眼神中滿是擔憂。
何永志微微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但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目前還沒有,但我的心里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還活著!”
“陸姑娘一定會沒事的!小哥,我已在不遠處一個小山坡上挖了一個坑,走吧,我們一起讓令兄安歇了吧?!?/p>
二人一同走上小山坡,何永志整理趙先的遺物,將他慣用的刀收起,心中暗暗發(fā)誓,定會用此刀手刃金威,替父親及大師兄報仇,又從趙先懷中找到了一柄刀柄早已被磨光滑了的匕首,這定是大師兄拜師之時,父親贈與他的,就陪他安睡吧。將趙先安葬后,何永志拜了拜,并再一次謝過了老張頭。
告別老張頭后,何永志心想:按我現(xiàn)在的能力,金威我是打不過的,但是無心我是能打過的,報得一個仇算一個,我定要無心血債血償!至于金威,為父兄以及蕓兒報仇,跟他拼命,死就死了,也無愧于天地!
他如是想著,腳步逐漸輕快,不多時便回到了渡口。今日天氣晴朗,思賢滘水位雖未下降多少,但已不算兇險,他坐上一艘船回到對面,找到那輛放在茶棚的馬車,解下馬車,騎馬沿官道直奔廣州而去。
伏虎門議事廳內(nèi),氣氛沉重而壓抑。金威正襟危坐,目光如炬,掃視著堂下眾人。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憤怒與不甘:“此次行動,我們伏虎門折損了三名優(yōu)秀的弟子。他們都是伏虎門的精英,為了門派的榮耀不惜赴湯蹈火。然而,他們卻葬身于那洶涌的河水中,這讓我痛心疾首。過錯在我,若不是我追敵心切,急功近利,他們又怎會陷入如此險境?那個何永志,難道真的有神仙在幫助他嗎?為何他次次都能從我手里逃脫,仿佛總有人在暗中庇佑他?”
洪義清眼中一臉不屑,心道:說的比唱的好聽!他緊緊握住了拳頭,盡管沒有表露出對金威的不滿,但內(nèi)心卻失望透頂。他深知,金威的這番話不過是為了穩(wěn)住人心,掩蓋他自己的自私與懦弱。洪義清的心中暗暗發(fā)誓,從今往后,他再也不會輕易相信金威的任何話,也不會再將他當作值得尊敬的師父。
無心道:“師父,錯不在您,那個何永志幾次三番挑釁咱們,圣人也有三分火,君子也有七分氣呢,換做誰都忍不了。師父,只怪弟子技不如人,跟他交戰(zhàn)時受了傷,昨天晚上沒幫上忙?!?/p>
“不過,昨天若不是上游沖下來的破船,他們一個都逃不了,我們伏虎門的弟子也一個都不會少!難道真的連老天都在幫他?”金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甘和憤怒,“而且,這不像是很遠的地方?jīng)_下來的,不然很早就散架了,不會這么完整?!?/p>
聽到金威這么說,金雄飛頓感不妙,臉上露出了難看的神色。那艘破船是他放的,本想幫助父親在追擊中占據(jù)優(yōu)勢,結(jié)果卻幫了倒忙,不僅讓何永志逃脫,還讓伏虎門損失了三名弟子。他本以為能在父親面前好好表現(xiàn)自己,沒成想?yún)s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不敢讓父親知道是他放的,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頓打。
金雄飛轉(zhuǎn)瞬即逝的憂慮雖不易被察覺,但金威眼光是何等銳利,瞬間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他微微皺眉,目光如刀般掃過金雄飛,冷冷道:“飛兒,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金雄飛心中一驚,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強裝鎮(zhèn)定,低聲說道:“爹,我……我沒有瞞著您什么。只是……只是心里有些難過,我們損失了三位兄弟。”
金威冷笑一聲,眼神中透出一絲不信任:“難過?你難過的樣子我見多了。飛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沒告訴我?”
金雄飛低下頭,不敢與金威對視,聲音微弱地說道:“爹,我真的沒有……”
金威打斷他的話,聲音中帶著一絲怒意:“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是不是跟那艘破船有關(guān)?”
金雄飛身子一震,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爹,我……我……”
金威見他猶豫,心中已有幾分明白,怒道:“說!是不是你放的那艘破船?”
金雄飛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低下了頭,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爹,是我放的……我本想幫您,沒想到會這樣……”
“別叫我爹,我沒你這樣的兒子,你做一件事的時候會不會動腦子去思考一下?從上游沖下來一艘船,你能算得準,他是打中敵人還是自己人嗎?來人,拖出去打他二十大板,再關(guān)起來餓他三天,讓他長長記性!”金威的聲音中帶著怒氣和失望,他的眼神如刀般犀利,直直地盯著金雄飛。
金雄飛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低下頭,不敢再看金威的眼睛,身體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這次闖了大禍,父親的懲罰在預料之中,但他沒想到會如此嚴厲。他大喊道:“爹啊,饒了我這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
金威狠狠地說道:“給我打,狠狠的打!犯過多少次錯了,次次都對你容忍,今天不打痛你,永遠不會記得!”
何永志躲在門外聽得真切,原來那艘船不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要不是金雄飛,蕓兒也不會這樣生死未卜,看來我要報仇的人又多一個了。金雄飛倒是比無心好對付多了,但要潛入伏虎門殺人,脫身就很難了,得想個辦法把他引出來。
何永志靈光一閃,心生一計。
入夜,金雄飛的三兩個狐朋狗友來到金府。
“金兄,聞?wù)f你身體抱恙,我等皆來看你來了?!逼渲幸粋€狗友硬著頭皮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金雄飛疼痛難忍,并沒有察覺到朋友的不尋常。
“你們來干什么,來看我笑話嗎?笑話我被我爹打板子嗎?”金雄飛的臉色陰沉,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但又帶著一絲無奈。
“金兄何出此言哪?我等是真心實意看你來著。我們還給你帶了藥來呢?!绷硪粋€狗友連忙說道,遞過一個藥匣子,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
“快給老子上藥!媽的,老爺子真狠,對自己親兒子也這么狠!”金雄飛接過藥匣子,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金兄,要想好得快,除了用藥,心情好也是很重要的?!薄笆前?,是??!”一人說,幾人附和道,仿佛在念臺詞。
“呸,我被打成這樣,還能心情好?”金雄飛冷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
“金兄,你多久沒去暖香閣了?你不知道,最近暖香閣來了幾個絕色天香的美人。去消遣消遣,讓美人給你撫摸一下,那傷口好得才快呢??!惫酚褌兓ハ嗫戳丝?,其中一個鼓起勇氣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自然。
金雄飛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被欲望所取代。他舔了舔嘴唇,低聲問道:“真的有這么好的事?”隨即,臉色暗了下去,嘆了一口氣道:“我爹叫人看著我,三天不讓我吃飯,更別說出去了。”
狗友們道:“這個我們已經(jīng)給你想到辦法了,我們給你抓來了一個家丁,把他綁起來,你穿他衣服出去,黑燈瞎火的,誰看得出來?”
“如此甚好,好久沒去了,真饞死我了?!苯鹦埏w笑瞇瞇的,仿佛忘記了屁股上的疼痛。
暖香閣內(nèi)燈火通明,紅燭搖曳,將整個閣樓映照得如夢似幻。閣樓的建筑古色古香,雕梁畫棟,每一處細節(jié)都透露出奢華與精致。門口掛著的紅燈籠隨風輕輕搖曳,發(fā)出“吱吱”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這里的繁華與喧囂。
閣內(nèi),女子們身著輕紗羅裙,或倚靠在雕花木欄上,或輕聲交談,或撫琴低吟,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慵懶而迷離的風情??諝庵袕浡奶聪?,混合著女子們身上的脂粉香,讓人沉醉其中。
金雄飛在狐朋狗友的慫恿下,終于踏入了暖香閣。他的腳步有些虛浮,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和貪婪。
“金爺啊,你可來了,你都多久沒來了,姑娘們可都想你呢?!崩哮d見金雄飛來,喜不自勝,臉上堆滿了笑容,眼神中透著幾分精明和討好。她快步迎上前,挽住金雄飛的胳膊,語氣中帶著幾分夸張的親昵,“最近暖香閣來了新美人了,金爺可要好好玩??!”
金雄飛被老鴇的熱情弄得有些飄飄然,他故意挺了挺胸膛,眼神中閃過一絲得意和貪婪:“那是自然,今晚我要玩?zhèn)€盡興。把新來的美人帶過來給我看看?!?/p>
老鴇微微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金爺,您這是要先挑挑嗎?”
金雄飛卻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幾分頑皮和放縱:“哦不,我不看。給我安排房間,直接送我房里。今天小爺我要玩盲盒!”
老鴇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哎呀,金爺真是風趣!這主意可真是新鮮。那奴家這就給您安排,保證讓您滿意!”
幾個狐朋狗友站在暖香閣門口,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面露難色,輕聲說道:“你說,你說……”
終于,其中一個狗友硬著頭皮,輕聲對金雄飛說道:“金兄,今日這暖香閣的美人確實不少,您盡管玩得盡興。不過……我等家里還有些急事,實在不敢久留,就先告辭了。”他說話時聲音低沉,語氣中帶著幾分顫抖,眼神不時地掃向四周,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異樣。
金雄飛正沉浸在即將享樂的興奮中,聽到這話,微微皺眉,語氣不悅道:“這么急著走?不多陪陪我?”
那狗友連忙賠笑道:“金兄莫怪,實在是家中有要事,不然誰不想在這兒多待會兒呢?”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給其他狐朋狗友使眼色,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其他幾人也立刻附和,紛紛點頭:“是啊,金兄,改日我們一定再陪您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聲音越來越小,說完便急匆匆地作勢要走,仿佛背后有火燒身一般,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金雄飛見狀,雖然有些不滿,但也沒多想,畢竟他此刻的心思全在即將見面的美人身上。他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那你們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那幾人來到暖香閣不遠處,見到何永志,立刻撲通跪下,語氣中帶著幾分忐忑和急切,連連說道:“大俠,我們已經(jīng)按照你說的,把金雄飛引進去了。您可以放我們走了嗎?”他們低著頭,不敢直視何永志,眼神中滿是惶恐,顯然對他的威脅心有余悸。
何永志站在暗處,冷冷地看著他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他緩緩說道:“干得不錯嘛,這一次就饒了你們。不過,你們平時跟著金雄飛為非作歹,下次要是再讓我抓住,可就沒這么容易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一把利刃,直刺幾人的心窩。狐朋狗友們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只能連聲應(yīng)道:“是是是,大俠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何永志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們?!彼麚]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幾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仿佛生怕何永志會突然改變主意。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何永志才收回目光,重新隱入黑暗之中。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光,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收斂,仿佛一頭潛伏的猛獸,正等待著復仇的時機。
暖香閣天字號上房內(nèi),金雄飛不耐煩地等待著遲遲未來的美人。房間里紅燭高照,香氣裊裊,奢華的布置本應(yīng)讓他心曠神怡,但他此刻卻毫無心情欣賞。他來回踱著步,不時地看向門口,臉上帶著明顯的煩躁。
“這老鴇也太不識趣了,美人怎么還不來?”他低聲抱怨著,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氣。金雄飛本以為今晚會是個盡興的夜晚,可新來的美人卻遲遲沒有現(xiàn)身,這讓他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他走到門口,伸手握住門把手,正要推門出去查看,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囕p微的腳步聲。金雄飛興奮不已,心道:這定是美人來了!
他猛地拉開門,眼前卻不見期待中的美人,只有一柄亮锃锃的匕首,寒光閃爍,直指他的咽喉。再看清楚來人,正是那個讓他聞風喪膽的少年——何永志。金雄飛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中滿是驚恐。
“你……你怎會在這?”金雄飛的聲音顫抖,喉嚨被匕首的寒氣刺激得微微發(fā)涼。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后退,試圖掙脫這致命的威脅,但咽喉處的匕首卻如影隨形,緊緊跟隨著他的動作,仿佛一條無形的鎖鏈,將他牢牢束縛。
何永志的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只有冰冷的殺意。他的眼神如刀鋒般銳利,直刺金雄飛的心窩,聲音低沉而冷酷:“金雄飛,你欠下的債,今天該還了?!?/p>
金雄飛的后背已經(jīng)貼在了身后的墻壁上,再也無處可退。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聲音近乎哀求: “大俠,饒……饒命啊,我……我,我這段時間很老實啊,沒干什么事啊,你……你放了我吧。”
何永志冷笑一聲,匕首微微向前一頂,逼得金雄飛幾乎喘不過氣來:“哦,不記得啦?明明才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呢,那既然這樣,我就提醒提醒你,昨天晚上,思賢滘,破船……”
金雄飛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意識到何永志已經(jīng)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他聲音顫抖,臉色慘白:“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永志冷笑一聲,眼神如刀鋒般銳利: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作惡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大俠饒命啊,要說報仇,你應(yīng)該找我爹啊,他才是罪魁禍首。他要是不在后面追你們,我又何必放這破船下來?我就算放這破船下來也砸不到你們啊,你說是吧?”
何永志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酷: “你爹的話,我自會找他報仇,他殺我父兄,你害我心愛之人,是你們讓我變成了孤家寡人。我恨不得生啖你二人之肉!”
金雄飛的身子微微顫抖,他咽了一口唾沫,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憐一些:“大俠,我就是一個廢物,殺了我恐怕臟了你的手。放了我,我什么都聽你的?!彼nD了一下,繼續(xù)說道:“而且,你武功高強,隨時可以殺了我,也不怕我不聽話?!?/p>
何永志將匕首放下來,倒不是相信金雄飛的鬼話,只是他最后一句話說得對,自己想殺他易如反掌,如果不殺他,或許……何永志想到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