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xù)不斷的降雨,讓樹葉在狂風驟雨中不停地打著旋兒,最終一頭栽倒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行人們都緊緊地裹著雨披,嘴里不停地嘟囔著:“好冷??!”的確很冷,一路下班回家,手腳早已被凍得冰涼。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可這雨卻絲毫沒有要停歇的跡象。沒辦法,只好趕緊把厚厚的棉被從柜子里捧出來,再把取暖器也搬出來。插上電源,沒過多久,取暖器的芯片就變得紅彤彤的,散發(fā)出陣陣暖意。
這小小的一居室,也開始被這股溫暖的氣息所籠罩。風在窗外呼嘯著,雨在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夜幕也在窗外悄然降臨。然而,這一切都被擋在了窗外,那急促的雨點敲打著屋頂、窗戶,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但它們終究無法進入屋內(nèi)。這種感覺讓人感到無比安心。
想起一首詩里寫的:“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边@句詩仿佛將一幅溫馨的畫面展現(xiàn)在眼前,令人心生向往。那新釀的米酒,在小火爐上緩緩地溫著,散發(fā)出陣陣誘人的香氣。這已經(jīng)足夠讓人陶醉了,但更讓人難以抗拒的是那鮮明的色彩對比——一綠一紅,如此鮮艷奪目,如同在我的想象中點燃了一把火。
那新米釀的酒,想必是用最優(yōu)質(zhì)的原料精心釀制而成,上面泛著綠瑩瑩的光,宛如春天里的嫩葉,生機勃勃。而那小火爐,無論是用紅泥抹上,還是被炭火燒得通紅,都散發(fā)著溫暖的紅色光芒,仿佛是冬日里的暖陽,給人帶來無盡的溫暖。
在這樣一個寒冷的雨夜,我多么渴望能有這樣一爐火燃著,有這樣的酒溫著??!盡管我并不會喝酒,但面對如此誘人的景象,恐怕也難以抵擋那溫暖的誘惑,忍不住想要飲上一杯。就算喝醉了又何妨呢?屋外的風聲雨聲,都被這一屋的溫暖所隔絕,我可以安心地守著這一片溫暖,享受這份寧靜與美好。此時此刻,我還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芙寧寧悠然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呢喃道:“真好啊?!?/p>
芙寧寧平日里是一個充滿詩意和浪漫情懷的人,然而,就在這個雨夜里,她卻宛如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滿心歡喜地將被子緊緊裹在身上,然后滿足地嘆息一聲:“真是太幸福啦!”
幸福究竟是什么呢?外面的世界仿佛正經(jīng)歷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劇變,狂風呼嘯,暴雨傾盆,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撕裂開來。然而,在這小小的室內(nèi),卻彌漫著一屋的溫馨與寧靜。這樣的溫馨,宛如寒冬里的一團爐火,溫暖而宜人,需要我們用心去感受、去品味,才能不辜負這份美好。
“你聽,你聽。”芙寧寧突然興奮地說道,示意我聆聽窗外雨點擊打在琉璃瓦上的聲音。那聲音清脆而有節(jié)奏,宛如一首大自然的交響樂。
“像不像打夯的聲音?”她興致勃勃地比喻道。
我有些疑惑地問:“打夯是什么呀?”
她耐心地解釋道:“就是人家蓋房子的時候,用大石頭去夯實地基。那時,好多男人一起用力,‘嗨喲’一聲,把大石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夯下去,會發(fā)出‘咚’的一聲巨響,然后再把石頭提起來,接著又是‘嗨喲’一聲,再夯下去。就這樣一下又一下,直到地基變得堅固無比?!?/p>
我不禁笑出聲來。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畫面:一群光著膀子的男人們,正熱火朝天地夯著地基。他們的肌肉線條分明,汗水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每一次用力都能看到肌肉的收縮與舒張。
他們口中哼著的號子,雖然沒有什么特別的旋律,但卻充滿了力量和節(jié)奏感。那一聲聲的號子,就像這突如其來的急雨一樣,雜亂而有力地敲打著我的耳膜。
這房子是要給人住的啊,所以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地基必須夯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這樣才能保證房子的穩(wěn)固和安全。而這些男人們,也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們毫不保留地用盡全力去夯實地基。
在一旁,蓋房子的主家已經(jīng)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這些饅頭白白胖胖的,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當男人們夯累了,他們就會一個個坐下來,顧不得擦去額頭的汗水,便迫不及待地抓起饅頭,大口大口地吞下去。
一邊吃著饅頭,他們還不忘開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笑聲在空氣中回蕩。這種勞作的生活雖然辛苦,但他們卻能從中找到快樂,讓這平凡的日子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再聽,這急雨又像一群心急如焚的孩子,正迫不及待地趕著去鄰村觀看一場精彩絕倫的戲劇演出。然而,這場戲其實早就開場了,可他們卻因為某些事情而耽擱了時間,導致現(xiàn)在才匆匆忙忙地趕過去。
只見孩子們像被催促著一樣,慌慌張張地喝下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這碗粥在大人們的“威逼”下,被他們匆匆咽下,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一種任務(wù)。熱粥順著喉嚨一路燙下去,一直燙到心口,可孩子們卻無暇顧及這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趕到鄰村看那場戲。
碗剛一放下,孩子們便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出門外。他們的腳步紛亂而急促,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著他們。邊跑邊叫著:“等等我呀!”那焦急的呼喊聲,在雨中回蕩著。
其實,孩子們完全不必如此匆忙。因為那些戲,總是會在這個村子演完后,再到另一個村子去演,日后有的是機會觀看。可孩子們并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只知道現(xiàn)在要趕緊趕到鄰村,不能錯過這場戲。
相比之下,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則顯得從容不迫。他們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不緊不慢,仿佛時間對他們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一邊走,他們還會對著那些孩子慌慌張張的背影說:“心慌吃不得熱粥喲?!边@看似不相干的一句話,卻蘊含著老人多年的生活經(jīng)驗。
孩子們自然是聽不懂這些的,他們還太年輕,需要經(jīng)歷許多歲月的磨礪,才能慢慢變得從容淡定。
雨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整個夜晚都被這細密的雨絲所籠罩,顯得格外寧靜。老家的屋檐下,是否還像從前那樣擺放著一只等待雨水的盆子呢?
那時的老家,房屋都是用茅草搭建而成的。即使是再猛烈的暴雨,打在茅草上,也會被那柔軟的草葉所緩沖,變成輕柔的沙沙聲。這聲音仿佛有無數(shù)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人們的心靈,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舒適和安心。
祖母總是喜歡在屋檐下放一只盆子,等待著雨水的降臨。那些被茅草浸染過的雨水,順著屋檐緩緩地流進盆子里,匯聚成一汪褐色的清泉。祖母說,這是天水,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
“這水可甜啦!”祖母常常這樣說。她會讓那盆雨水沉淀一會兒,然后用它來燒茶,或是煮粥。那淡淡的茶色和粥香中,似乎都蘊含著大自然的清新和甘甜,讓人回味無窮。
我是否曾經(jīng)品嘗過“天水”所燒制的茶或者煮成的粥呢?這個問題讓我陷入了沉思,因為我實在無法確切地回憶起這樣的經(jīng)歷。然而,我想,應(yīng)該是有過的吧。
小時候,我們的需求總是如此簡單,只要有一杯熱茶和一碗熱粥,就能感到滿足。而祖母,她總是能夠巧妙地讓我們在這些平凡的食物中品嘗出不同的滋味。比如,她會用這“天水”來燒茶煮粥,同樣的鍋碗瓢盆,同樣的食材,但因為這“天水”的加入,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香氣四溢。
我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芙寧寧,好奇地問道:“你知道天水嗎?”她露出一臉疑惑的神情,反問我:“什么天水?”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讓思緒在這一屋的雨聲中飄蕩。我想起了天水,還有我的祖母。它們曾經(jīng)在這個世界上真實地存在過,給我?guī)磉^溫暖和美好。然而,如今它們都已消失在時光的長河中,成為了浩渺宇宙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