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女子化作玉屑消散時，地宮穹頂墜下三百六十一枚青銅鈴。鈴舌刻著巫族死士的生辰，鈴身繪制的卻是顧氏族徽。我握著半截青玉簪退到渾天儀廢墟后，簪頭冰裂紋中滲出銀白液體，落地凝成南疆文字："子時三刻，太廟柏梁臺"。

九龍輦上的玉俑突然炸裂，祖父的嗓音混著骨笛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昭兒，看看你腳下！"青磚縫隙里鉆出碧玉藤蔓，藤葉背面竟刻著《嘉明七年實錄》被焚毀的章節(jié)——那些記載顧明遠勾結巫族的段落，此刻正在吸食我的血生長。

"顧大人可聽過鏡淵？"

姑娘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我猛然回頭，見她殘魂附在青銅劍上，劍穗東珠映出駭人畫面：三歲的我蜷縮在祠堂暗閣，閣外傳來父親與巫族圣女密談聲，而他們腳邊躺著具被剝皮的尸體——正是青年時期的祖父！

噬魂蝶母蠱突然自我脊骨鉆出，蟲翼掃過青銅鈴陣。那些鈴鐺發(fā)出非金非玉的悲鳴，音波在地面蝕刻出北斗七星陣。當?shù)谄哳w星位亮起時，渾天儀廢墟中升起青銅碑，碑文記載著令我毛骨悚然的真相：

"景和二十四年七月初七，顧明遠鴆殺惠明皇后，奪其子偽稱顧氏血脈。巫**怒，以三千陰兵換天機......"

碑文未竟，五城兵馬司的箭雨再度襲來。這次箭鏃上淬著棺槨淚，所過之處玉俑盡數(shù)融化。我揮劍格擋時，劍身咒文突然離刃飛出，在空中拼成南疆圣典殘頁——那些記載換魂術的段落，正被箭雨逐個洞穿。

"入陣眼！"

姑娘殘魂突然拽著我撞向青銅碑。碑面觸血的剎那，整座地宮突然倒轉(zhuǎn)。我們跌入鏡淵時，看見另一個"我"正端坐金鑾殿，龍袍下擺爬滿玉蠱，而真正的圣上被鐵鏈鎖在龍椅之下，胸口插著那支青玉簪！

鏡淵的水面下沉著無數(shù)青銅匣，每個匣中都封著段被篡改的記憶。當我的倒影靠近時，匣蓋突然彈開：七歲那年在祠堂看見的"母親"，實為巫族圣女假扮；十四歲秋獵時救下的白狐，耳后生著鳳凰金紋；就連三日前殿試策論的題目《論漕運疏》，字縫里都爬滿玉蠱蝕出的巫咒。

"這才是你的命盤。"

姑娘殘魂引我看向深淵底部。三百六十面青銅鏡組成渾天儀，每面鏡中都映著不同的我——翰林院修史的，巫族祭壇獻祭的，甚至龍椅上暴君模樣的。鏡軸處嵌著半塊傳國玉璽，缺口形狀與我懷中玉蟬完全契合。

噬魂蝶母蠱突然發(fā)狂，蟲翼割破鏡面。那些記憶碎片如利刃飛濺，在我身上劃出星圖狀的血痕。最深處的銅鏡突然映出祖父書房暗格：檀木匣中供著的不是巫族靈位，而是我的生辰八字與染血的臍帶！

"破！"

青銅劍突然自行飛刺鏡軸。當玉璽與玉蟬合一的剎那，鏡淵開始崩塌。我們墜入更深的血池時，看見二十年前的雨夜：惠明皇后抱著嬰孩跳入祭壇火海，而祖父手中的犀角刀，正滴著巫族圣女的金色血液。

血池底部沉著顧氏祠堂的牌位，最上層的靈位突然炸開。父親的臉從木屑中浮現(xiàn)，他手中握著的不是族譜，而是巫族圣典："昭兒，你可知顧家男子為何活不過四十？"他撕開衣襟，心口處鉆出的玉蠱正在啃食心臟，"我們不過是養(yǎng)蠱的器皿......"

姑娘殘魂突然凝實，她奪過青銅劍刺穿父親虛影："看清水面的倒影！"漣漪散盡時，我望見自己后頸的鳳凰紋正在滲血，而那些血珠落地即化作玉蟬振翅——原來我才是噬魂蝶母蠱真正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