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順著褪色的朱紅鳥居滑落，在青石臺階上敲出細碎的聲響。夏油杰收起油紙傘，袈裟下擺掃過積水的石階，在神社前殿的殘破地板上拖出蜿蜒水痕。他伸手撫過咒靈玉，指尖觸到一絲異樣的咒力波動。

“誰在那里？”

垂落的連繩突然劇烈晃動，褪色的紙垂在潮濕的空氣中劃出蒼白軌跡。從布滿蛛網(wǎng)的神龕后方，鉆出個渾身濕透的白發(fā)孩童。寬大的深藍色和服像麻袋似的罩在單薄身板上，蒼藍眼瞳卻亮得驚人。

夏油杰瞳孔驟縮。那孩子發(fā)梢滴落的水珠在木質(zhì)地板綻開時，他分明看見無數(shù)咒力絲線如蛛網(wǎng)般在虛空震顫——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的咒力如此蠻橫霸道。

“你迷路了？”他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干澀的聲音。十年前盤星教的血腥味突然在舌尖復蘇，混著當年吞下咒靈玉時永遠揮之不去的抹布味道。

小孩歪著頭打量他，濕漉漉的睫毛下流轉(zhuǎn)著星辰碎屑般的微光:“你知道五條家怎么走嗎？他們說今天要給我買喜久福的新品大福?！敝赡勐暰€里帶著與生俱來的倨傲，卻讓夏油杰喉頭泛起灼痛——這是悟七歲時的模樣。

咒靈玉在掌心發(fā)燙。夏油杰蹲下身，繡著暗紋的袖口掃過孩童冰涼的臉頰:“你叫什么名字？”

“五條悟?！焙⒆域湴恋負P起下巴，卻在下一秒劇烈咳嗽起來。夏油杰看見他領(lǐng)口下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咒紋，像某種寄生植物般纏繞在纖細的脖頸上。

當他抱起這個輕得過分的小身體時，孩童后頸突然浮現(xiàn)出奇異的印記。咒力波動撕開雨幕的瞬間，夏油杰在泛著潮氣的風里嗅到一絲血腥——是十年前他離開高專那天，悟臉上濺到的屬于他的血。

“臨時的落腳點而已?！毕挠徒馨鸦杷暮⒆臃旁诠㈤介矫咨?，手指懸在那些蠕動的咒紋上方。

夜色漸深時，孩童在睡夢中蜷成小小一團。夏油杰望著窗外雨幕，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十分鐘前放出去的咒靈傳來影像:東京街頭巷尾貼著尋人啟事，照片上是成年五條悟冷峻的面容。

“要喝草莓牛奶嗎？”清晨的陽光穿過百葉窗，夏油杰看著正在研究游戲手柄的幼年摯友。小孩套著他的舊T恤，下擺垂到膝蓋，聞言立刻丟開手柄蹦過來，白發(fā)在晨光里晃成毛茸茸的光暈。

當冰涼的指尖碰到溫熱牛奶杯時，時**然出現(xiàn)詭異的扭曲。夏油杰瞳孔驟縮——孩童的身后，穿著高專制服的成年五條悟正倚著墻啃喜久福，蒼藍眼瞳透過虛空與他對視。

“杰？”稚嫩與低沉的聲線在耳畔重疊。夏油杰猛地后退，牛奶潑灑在木質(zhì)茶幾上，蜿蜒成奇異的咒紋形狀。再定睛看去，只有七歲的悟鼓著臉頰在擦桌子，深藍和服袖口露出的小臂上，黑色咒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追蹤咒力而來的爆破聲在第三日黃昏響起時，夏油杰正在教幼年悟玩將棋。孩童突然捂住眼睛尖叫起來，磅礴咒力如海嘯般掀翻屋頂。在瓦礫紛飛中，夏油杰看見三個交錯重疊的時空:七歲的悟在哭喊，二十八歲的悟在微笑，而十七歲的他們正并肩坐在櫻花樹下。

“找到您了，五條先生?！睆U墟外傳來輔助監(jiān)督的喊聲。夏油杰抱起昏迷的孩童躍上虹龍，身后追擊的「帳」如血盆大口般張開。夜風裹著懷中小孩斷斷續(xù)續(xù)的囈語:“杰...不要走...”

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他們回到了那座廢棄神社。孩童脖頸的咒紋已經(jīng)爬滿半邊臉頰，卻在觸到注連繩的瞬間發(fā)出灼燒聲。夏油杰突然明白了一切——這里殘留的時空咒術(shù)，正是造成悟返老還童的元兇。

“要接你回家的人來了?！彼押⑼旁谏裆缜暗氖療艋\旁。追擊的咒術(shù)師腳步聲漸近，而孩童死死攥著他的袖口，蒼藍眼瞳里蓄滿淚水:“你說過要教我玩最新款的游戲機?！?/p>

夏油杰輕笑一聲，手指撫過孩童濕潤的眼角。這個動作與十七歲那年如出一轍，只不過當時是他眼角帶著血:“悟，該醒了。”

咒具短刀刺入神社地脈的剎那，時空裂縫在晨光中轟然洞開。成年五條悟的身影從虛空中浮現(xiàn)，眼睛里倒映著兩個時空交錯的奇景。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七歲的悟突然撲進夏油杰懷里，溫熱的呼吸拂過他頸側(cè):

“明年櫻花祭，還要一起偷吃老師藏在講臺下的和果子哦?！?/p>

晨風卷起滿地殘櫻，空蕩蕩的神社前只余夏油杰獨自佇立。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最新消息顯示五條家主已平安回歸。他轉(zhuǎn)身走向山林深處，袈裟下擺掃過石階時，一片櫻花花瓣正巧落在方才孩童坐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