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銀杏葉飄落在硯臺旁，金色的邊緣微微卷曲。五條悟伸手去拿，夏油杰沒有阻止。孩子纖細的手指捏住葉柄，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葉脈的走向。

“今天我們不學咒術(shù)，”夏油杰說，“我教你折紙船怎么樣？這些銀杏葉很適合放在水面上。”

五條悟的眼睛亮了起來，但隨即暗淡：“長老們會說這是浪費時間?！?/p>

“那就別告訴他們?！毕挠徒苷ＵＱ?，從袖中抽出一張和紙，“這是我們的小秘密?！?/p>

那天下午，五條家最神圣的書房里飄滿了紙船和笑聲。當老仆人按時來接五條悟時，他看到的是神子殿下難得紅潤的臉頰和閃亮的眼睛，以及滿地金黃的銀杏葉船。

“悟少爺，您這是......”

“我們在研究流體力學?！毕挠徒苊娌桓纳厝鲋e，同時迅速將剩下的糖果塞進袖口，“通過觀察樹葉在水中的運動軌跡，可以更好地理解咒力流動的規(guī)律?！?/p>

老仆人將信將疑，但看到五條悟確實在使用咒力控制小紙船的走向，也就不再多問。

從那天起，五條悟開始期待每天的“課程”。夏油杰總有辦法將枯燥的咒術(shù)理論變成有趣的游戲，或是帶來一些五條家永遠不會提供的“違禁品”——彩色鉛筆、漫畫書、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盒冰淇淋。

“這是抹茶味的，”夏油杰神秘兮兮地從保溫袋里取出已經(jīng)開始融化的小盒子，“快吃，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p>

五條悟接過小勺，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冰涼甜美的滋味讓他瞇起眼睛，像只滿足的貓。

“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五條悟突然問道。

夏油杰停下收拾的動作，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從未踏出五條家大門的孩子：“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事情。普通人家的孩子都做些什么？他們也要每天練習咒術(shù)嗎？”

夏油杰坐回墊子上：“大多數(shù)孩子根本沒有咒力，他們上學、玩耍、和父母一起去游樂園......”

“游樂園？”五條悟歪著頭，這個詞匯對他來說如此陌生。

“有過山車、旋轉(zhuǎn)木馬和棉花糖的地方?！毕挠徒苊枋鲋?，看著五條悟眼中逐漸燃起的好奇火焰，“有時候?qū)W校還會組織郊游，大家一起坐大巴車去動物園或者博物館?！?/p>

五條悟低下頭，盯著自己白色和服的下擺：“老子從來沒有坐過車。長老們說外面太危險，老子的眼睛會吸引詛咒?！?/p>

夏油杰感到胸口一陣刺痛。他伸手輕輕揉了揉五條悟柔軟的白色頭發(fā)——這個在五條家絕對不被允許的動作。

“總有一天，”他輕聲承諾，“我會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五條悟抬起頭，蒼藍的眼睛里閃爍著希望的光芒：“真的嗎？”

他問得那么輕，仿佛聲音大一點這個美夢就會驚醒。攥著夏油杰袖口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修剪圓潤的指甲無意識地在對方黑色制服上留下幾道細小的褶皺。

“真的?！毕挠徒茳c頭，喉結(jié)微微滾動。他蹲下身平視著孩子，帶著薄繭的拇指擦過五條悟眼尾——那里有星子般細小的閃光，不知是睫毛沾到的銀杏葉碎屑，還是別的什么。

“我保證。”

他說得那么鄭重，以至于庭院驚飛的雀鳥都成了見證者。十六歲少年清瘦的脊背繃成一張拉滿的弓，仿佛隨時準備為這個承諾與全世界為敵。飄落的櫻花停駐在他肩頭，又順著突然加重的呼吸滑落，像一記溫柔的印戳。

五條悟突然撲進他懷里。孩子柔軟的臉頰隔著衣料傳來溫度，夏油杰感到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滲透了校服前襟——可能是呼吸，也可能是別的什么。他猶豫片刻，終于將手掌覆在那頭月光般的白發(fā)上，指縫間滑落的發(fā)絲比最上等的絲綢更涼。

“拉鉤?！睉牙锏穆曇魫瀽灥摹?/p>

夏油杰輕笑出聲，伸出小指勾住那只努力做出嚴肅姿態(tài)的小手。孩子的手指冰涼，卻在相觸的瞬間變得溫暖起來，仿佛凍僵的蝴蝶終于找到可以棲息的掌心。

“違約的人要吞千針?！蔽鍡l悟突然用上了從侍女那里聽來的古老咒誓，睫毛上還掛著細碎的水光，嘴角卻已經(jīng)揚起狡黠的弧度。

“好，”夏油杰用額頭輕輕抵住他的，“違約的人要吞千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