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風裹著月光灌進船塢裂縫,菲歐娜的后背撞在生銹的鋼架上。監(jiān)管者的霧刃在左肩撕開灼痛的傷口,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混在潮聲里,像擱淺的人魚。
"密碼機還剩三十秒!"耳鳴中傳來役鳥的尖嘯。伊萊的聲音穿過三層甲板,帶著預言者特有的空靈回響。菲歐娜摸到腰間門之鑰的裂痕,珊瑚狀的藍光正從縫隙滲出——剛才強行開啟超長通道讓圣物瀕臨崩潰。
鐵鏈拖拽聲從下層船艙逼近,月光突然暗了一瞬。菲歐娜抬頭看見貓頭鷹掠過殘破的舷窗,銀灰色羽毛在夜空中劃出彗星尾跡。這是他們約定的信號,漲潮時刻要來了。
"跳!"伊萊的喊聲與潮水轟鳴同時炸響。菲歐娜縱身躍向被月光照成銀白的海面,失重瞬間瞥見監(jiān)管者猩紅的瞳孔在頭頂閃現(xiàn)。咸澀海水吞沒她的剎那,有溫熱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
時空在藍色漩渦中折疊,菲歐娜看見伊萊的預言鏡片碎裂成十二個棱面,每個碎片都映著不同的死亡場景。她的血滴在旋轉(zhuǎn)的鏡片上,忽然全部畫面都變成月光下的船錨,鐵銹正化作細沙流向星空裂痕。
"呼吸!"伊萊把她拽出海面時,役鳥正用尾羽掃過她肩頭的傷口。菲歐娜發(fā)現(xiàn)滲出的血變成了熒藍色,就像門之鑰核心流淌的光。潮水在他們腰間翻涌,遠處最后一臺密碼機爆出璀璨電光,通天路的光柱卻遲遲未現(xiàn)。
監(jiān)管者的怒吼震落船塢頂端的銹片,伊萊的瞳孔突然覆上白翳:"地窖在漲潮點,但需要..."他的聲音卡在喉間,額角青筋暴起。菲歐娜看見他眼中的星空正在龜裂,就像那些預言鏡片的命運。
"以眼為匙,以血為契。"她忽然想起教典缺失的那頁,沾著熒光藍血的手指按在伊萊顫抖的眼瞼上。役鳥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凄厲啼鳴,羽毛全部逆立如刀。時空在兩人周身裂開蛛網(wǎng)紋路,菲歐娜看見監(jiān)管者揮來的霧刃懸停在月光中,碎成千萬片水晶般的慢鏡頭。
潮水退去的轟鳴聲里,地窖入口從浸水的船錨下浮現(xiàn)。伊萊眼中的白翳褪去時,菲歐娜頭紗的月牙墜飾正貼在他心口跳動,兩種不同頻率的震動漸漸合成相同的節(jié)拍。
"你看到了什么?"奔向地窖時菲歐娜低聲問。伊萊的袖口還在滴落熒藍與鮮紅交織的血珠,在沙灘上畫出糾纏的螺旋。
"看到你在某個雨夜,用我的羽毛筆沾著這種顏色的血,書寫邀請函。"他握緊出現(xiàn)裂紋的門之鑰,"而收件人姓名欄里,有我們所有人的名字。"
月光突然被烏云吞沒,地窖深處傳來古老的鯨歌。菲歐娜頸后的神秘刺青開始發(fā)燙,這次她看清伊萊役鳥的瞳孔里,映著一模一樣的圖騰。
伊萊的役鳥突然炸開成漫天銀羽,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時間線的畫面。菲歐娜看到其中一片羽毛里,自己正跪在刻滿星圖的祭壇前,用門之鑰剖開胸腔——熒藍色的心臟正在與克蘇魯浮雕共振。
"別看!"伊萊撕下染血的眼罩蒙住她的眼睛,布料下的神秘刺青突然活過來似的游動。菲歐娜聽見地窖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聲響,帶著鐵銹味的潮濕空氣里,浮現(xiàn)出深海巨獸的低頻嗡鳴。
他們跌落進地窖的瞬間,監(jiān)管者的霧刃將入口劈成兩半。黑暗中有熒光水母從菲歐娜傷口飄出,照亮了刻滿船艙木板的遠古文字。伊萊的鏡片殘渣突然懸浮在空中,拼湊出殘缺的星圖。
"這不是逃生通道…"菲歐娜的指尖撫過那些正在滲水的文字,"是獻祭室。"她頭紗上的月牙墜飾突然射出一道藍光,照出墻壁上十二具被鐵鏈貫穿的骷髏,每具骨架的額骨都嵌著役鳥羽毛。
伊萊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預言者的本能讓他抓住菲歐娜的手腕:"有人在篡改游戲規(guī)則,這些尸骨..."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某具骷髏的指骨突然攥住他的腳踝。熒光水母群驟然熄滅,黑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鎖鏈碰撞聲。
菲歐娜在絕對黑暗里發(fā)動門之鑰,卻發(fā)現(xiàn)能力被某種更古老的力量壓制。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她嘗到嘴角的熒藍血珠泛起祭祀酒的苦味——這是記憶解鎖的前兆。
碎片化的畫面涌入腦海:
- 暴雨夜的山洞祭壇,黑袍信徒們圍著刻有役鳥圖騰的石棺吟唱
- 二十年前失蹤的捕鯨船隊甲板上,年輕版伊萊正將預言鏡片按進船長室的門鎖
- 自己穿著染血修女服,在莊園主注視下書寫燙金邀請函,眼淚把墨跡暈染成星空軌跡
"伊萊·克拉克!"她突然喊出先知的本名,那些被抹除的記憶如潮水回涌,"二十年前你登上白橡木號,不是為了捕鯨…"
骸骨們突然發(fā)出尖嘯,腐朽的鎖鏈像活蛇般纏上兩人的身體。伊萊的右眼迸發(fā)出熾白光芒,役鳥殘羽在他背后聚成巨大的虛影:"是為了阻止祂們登陸!現(xiàn)在祂們要借游戲重生!"
整艘幽靈船開始劇烈震顫,熒光水母群突然集體爆裂,藍血在空中繪出克蘇魯?shù)耐暾麍D騰。菲歐娜的頭紗自動解開,長發(fā)在神秘力量作用下懸浮成??麪?,門之鑰的裂縫中伸出無數(shù)透明觸須。
"原來我們才是祭品。"伊萊苦笑著扯開領口,露出心口處的役鳥刺青。菲歐娜看到他皮膚下游動的熒光藍血絲,終于明白先知為何能預見她書寫邀請函——他們共享著古神之血。
骸骨們組成詭異的環(huán)形陣列,監(jiān)管者的腳步聲在頭頂甲板徘徊。菲歐娜突然將門之鑰刺進伊萊的刺青中心,珊瑚狀藍光瞬間吞沒整個空間:"記得教典第七啟示嗎?"
"當雙生之匙刺破虛妄…"伊萊握住她顫抖的手,將染血的預言鏡片按進自己眼眶,"真實之眼方能窺見…"
劇痛中,伊萊看到所有時間線收束成唯一真相:二十年前白橡木號的獻祭儀式并未失敗,而是被莊園主做成了永續(xù)的時空牢籠。每個參與者都是活體錨點,用循環(huán)的痛苦維持舊日支配者的封印。
菲歐娜的熒藍血液與他的銀色預言之力交融,在克蘇魯圖騰上蝕刻出缺口。骸骨們的鎖鏈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穿透監(jiān)管者的軀體——那位始終沉默的追擊者,盔甲下竟是當年失蹤的大副。
地窖墻壁轟然倒塌,月光如銀色瀑布傾瀉而入。伊萊看到真實的湖景村正在崩塌,無數(shù)透明觸須從地脈中抽出。菲歐娜的頭紗化作流光裹住兩人,在舊神蘇醒的咆哮聲中,他們墜向閃著星光的海淵裂口。
"下次見面時…"菲歐娜的聲音混著氣泡飄來,她的身體正在分解成熒光水母,"記得提醒我別在邀請函上寫你的名字。"
伊萊在意識模糊前最后看到的,是役鳥虛影與門之鑰融合成的星門,以及十二面預言鏡片在時空亂流中拼成的完整圖騰——那正是莊園主臥地毯上的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