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并未持續(xù)太久。
張澤禹以約定好要直播為理由,和張先生匆匆告了別。
“……”張澤禹盯著通話記錄,發(fā)呆了一會兒。
剛才,張極看出來了嗎?
…
一定看出來了。
哪個咖啡廳會有電視機啊。
張澤禹低下頭,有些赧然,那席話字句不落地傳到話筒里,本來第一次見面時,張澤禹就沒認出張極是自己的竹馬,現(xiàn)在還落下個把張先生劃為老流氓的嫌疑。
張澤禹抿住唇,暗想,尷尬只是一時的,過了今天就忘了,只要張先生不找他秋后算賬就行。
畢竟算起來,自己好像只惹了這一次。
*
*
張極來A大的這天,
整個學(xué)校的氛圍,明顯和平時不一樣了。
一到下課時間,學(xué)生們抱著書,從教學(xué)樓奔涌而出,有的騎自行車,有的坐了校內(nèi)大巴,匆匆往體育場那邊趕。
圖書館一眼望去全是空位,只有用來占座的書,零星幾個學(xué)生默默自習。食堂平時最擁擠的幾個攤位,此刻空空蕩蕩,阿姨舉著飯勺一臉茫然。
要是其他明星也還好,不能耽誤大學(xué)生干飯。
但這次,來的可是張從禹啊。
一生里能有幾次見到這種咖位明星的機會?
學(xué)校似乎早就預(yù)料到了這種情況,特意通知門衛(wèi),其他外校的學(xué)生和社會人士禁止放行,怕?lián)頂D踩踏,進校一律出示學(xué)生卡。
而本該回宿舍躺平的張澤禹,
……也抱著單反相機,被迫上崗了。
起因是同級宣傳部的男生,早上下課那會兒拜托張澤禹,等夜晚張從禹發(fā)言的時候去現(xiàn)場跟拍幾張照片,校園海報和公號需要素材用。
于是,張澤禹握著單反相機來到場地。
因為男生特意囑咐,相機有點貴,是他父親的寶貝,上次不小心磕損了一個角,差點被揍得媽不認。
臨近補考,特意拜托同級最靠譜的張澤禹幫忙。
所以張澤禹輕拿輕放,盡量小心。
白天氣溫高,張澤禹讓李棟幫忙把外套帶回寢室,自己則隨著人群直奔場地。
在待會見到張先生,是否要打招呼這個問題上,張澤禹猶豫了下。
“……”
最終決定,裝不認識。
一個平平無奇大學(xué)生,毫無預(yù)兆和頂流明星熟稔相識,反而會讓人覺得奇怪違和。
況且場下人那么多,
張極會不會注意到自己都是個問題。
張澤禹把總開關(guān)打開,調(diào)試了下測光范圍,對準主席臺下漸漸聚滿的學(xué)生人群,‘咔嚓’照了一張。
不知過了多久,回放里的照片依舊是耀眼的日落黃昏,而照相機外的天空,已然徹底黯淡下來,只剩下體育場周圍的燈光映亮一隅。
正處深秋,再過幾天就入冬了。
這兩日,A市晝夜溫差大,有時候白天只需一件薄紗,一到晚上恨不得套兩件羽絨服。
底下的學(xué)生等了快兩個小時,不少人直接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有的原地踱步,蹭蹭袖子摩擦生熱。
“要到時間了吧?”
“嗯,晚上六點,還有十分鐘?!?/p>
“操,這也太冷了…早知道多帶幾個暖手寶?!?/p>
……
張澤禹這邊也失策了。
除了襯衫,外面只套了件衛(wèi)衣,只在臺邊坐了幾分鐘,袖子便被凍透了。
張澤禹指尖泛涼,連帶腳趾也是,相機抱在腿上,要知道晚上氣溫能降到這種地步,張澤禹絕不會順手讓李棟幫把外套帶回去。
但離開始還剩五分鐘。
時間不太來得及,張澤禹看了眼手表,決定不回宿舍取了。
很快,臨時搭建三天的主席臺,燈光亮起。
張從禹已經(jīng)到了。
學(xué)生們轟然一聲,紛紛坐起身,拿起燈牌和應(yīng)援棒,朝這個方向擁過來。
張澤禹也從臺邊跳下來,把相機開機,系帶在手背上饒了兩圈,掛好。
一切準備就緒。
不久,在張澤禹的鏡頭聚焦之中,張從禹一襲深色西裝,內(nèi)搭白衫,出現(xiàn)在演講臺上,寬大風衣襯得男人高大俊美,雙腿筆挺修長。
聚光燈下,優(yōu)越的外貌愈加清晰深邃,睫毛卷翹,卻又淡漠禁欲,讓人不禁心跳加速。
張澤禹喉結(jié)微動。
他非常敬業(yè)地、穩(wěn)穩(wěn)舉著單反相機,迅速咔嚓了幾張。
張極的臉,可以說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張澤禹換了幾個角度,發(fā)現(xiàn)照出來的效果基本大差不差。
幾乎把帥氣這倆大字刻在了膠卷里。
這樣的張先生,竟然是他的愛人。
合法的,領(lǐng)了證的那種。
現(xiàn)在還來到他的學(xué)校做活動,自己竟還擔任著張先生的攝影師?
越想越覺得有些奇妙。
若是回到幾天前,告訴曾經(jīng)的自己未來將會發(fā)生的這些變故,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主持人講完話,張從禹拿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開始發(fā)言。
張澤禹所在的位置相對主席臺偏了一些,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確實是多慮了,以張極的視覺范圍,即使站在演講臺的正中央腳下,也會被烏泱泱的觀眾席吞噬。
況且講話時,男人的注意力也會無法避免地高度集中。
若不是特意留意,很難注意到自己這邊。
聽說這場活動結(jié)束后,主辦方準備了很多禮品,簽名照,周邊禮品,還有各類活動和采訪節(jié)目門票,就算不是粉絲,禮物也相當具有誘惑力。
張澤禹正專注地盯著演講臺,忽然,衣兜內(nèi)的手機響了,垂眼一瞧,是宋雨航發(fā)來消息:
【禹禹,你是不是沒穿外套?】
【你在體育場那邊吧】
【我給你送過去?!?/p>
這一刻,凍僵的張澤禹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他騰出一只手,快速打字:【謝謝啦】
宋雨航的消息過了幾秒,出現(xiàn)在屏幕上:
【叫什么?】
張澤禹:“……”
不一會兒,宋雨航的手機振動了下,拿起一看:
張澤禹:【爸爸?!?/p>
宋雨航:“噗——”
宿舍這邊的男生正喝著水,差點噴出來。
若是換作別人,比如李棟、蔣臣…每次還能為了避免這個稱呼和他周旋,或者垂死掙扎嘴硬一會兒。
張澤禹真的乖,次數(shù)一多,他這邊都不忍心逗。
要被他可愛死了。
宋雨航起身,看到張澤禹衣架上有兩件外套。
一件黑色,另一件是淺藍。
黑色那件明顯比淺藍大上一圈。
宋雨航:“?”
宋雨航隱約記得,這件黑色外套張澤禹前幾天貌似還穿過,雖然大,但起碼袖口能遮蓋住手掌手心,款式寬大厚重,肯定保暖。
于是,宋雨航隨手拿走了黑色那件。
*
張澤禹把手機放好,重新舉起相機,敬業(yè)地拍了好幾張。
只是不久,肩膀忽然被輕輕拍了下。
張澤禹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是同樣有些驚訝的高個兒男生。
只是對方唇角帶著笑,會場光線的映襯下,顯得男生高大又陽光,很富有青春氣息。
張澤禹腦海里快速搜索了一下,認出來了。
是那個叫賀之煬的學(xué)弟。
賀之煬壓低聲音問:“學(xué)長,你怎么在這兒?”
學(xué)弟個子高,在熱鬧喧雜的背景音下,和張澤禹說話時,需要微微俯身。
張澤禹收緊相機,維持著方才的光線和角度,如實道:“負責攝影那個同學(xué)有事,找我?guī)兔?。?/p>
賀之煬了然。
只是發(fā)現(xiàn),張澤禹只穿了件襯衫和衛(wèi)衣,握著相機的幾個指節(jié)被凍得泛紅,他微微皺眉。
賀之煬在張澤禹身后,默默把自己外套脫了下來。
張澤禹正舉著相機,忽然感覺身上一沉。
羽絨服很厚,內(nèi)里帶著熱氣,帶著有些陌生的氣息,一下子就把寒意隔絕在外,的確暖和的不行。
張澤禹一驚。
賀之煬披上外套的手覆過張澤禹的肩,另一只手握住衣服扣子邊緣,盡管是在幫人披上外套,并沒有實質(zhì)接觸,但若是旁觀角度不對,倒有那么點…把人半攬在懷里的姿勢錯覺。
張澤禹連忙收好相機。
他騰出只手把外套迅速脫下來,遞給賀之煬。
“不用了學(xué)弟?!睆垵捎矶Y貌地拒絕:“謝謝,已經(jīng)有人幫我送外套過來了?!?/p>
賀之煬握著衣服的手一僵,剛要說話。
剛好,張澤禹室友的聲音由遠及近。
宋雨航出現(xiàn)的時機恰到好處,似乎是跑過來的。
他手里拿著張極的大衣,一邊喘氣,唇邊的霧氣有些顫:“禹禹!可讓我好找?!?/p>
“給,你的外套?!?/p>
一邊遞,一邊就給張澤禹穿上了。
……
簡直就是無縫銜接。
張澤禹一抬手,看著穿上后只露出指尖的袖口,有些茫然,發(fā)現(xiàn)這不是張先生的外套么。
看向宋雨航時,對方遞給他一個‘看我選對了吧’的眼神。
張澤禹有些無奈地失笑。
只是,一看到外套,就莫名想起了外套的主人。
張澤禹收回注意力,把目光又重新投向主席臺上。
他剛抬眼。
就察覺到了張先生越過自己肩膀的視線,好像冷颼颼的。
比臨城大學(xué)的冬天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