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吞噬了欽安殿的琉璃瓦,濃煙翻滾著升入夜空,將半輪殘月染成血色。宋宜春站在皇城外的護城河邊,手中緊攥著那道塵封二十年的立儲詔書,背后是崩塌的地宮與葬身火海的秘密。
包袱里的北鎮(zhèn)撫司調(diào)兵符沉甸甸地壓在他掌心,金牌背面刻著的定國公府暗記已被鮮血浸透。他緩緩展開蔣蕙蓀留下的字條,指尖撫過那行絕筆——
"玉簪本是一對,你我從來同命。"
夜風驟起,吹散了他束發(fā)的簪子。黑發(fā)披散下來的瞬間,宋宜春忽然想起蔣蕙蓀臨死前拼合的那兩支斷簪。地宮崩塌前,他分明看見斷簪相觸時迸發(fā)的血光,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終于應驗。
"世子!"
嘶啞的呼喚從暗處傳來。宋宜春猛地回頭,見老僧佝僂著背,從柳樹后轉(zhuǎn)出。他手中提著一盞白燈籠,燈光映照下,臉上燒傷的疤痕顯得格外猙獰。
"她死了?"老僧問。
宋宜春喉頭滾動,無法出聲,只能點頭。
老僧沉默片刻,突然扯開自己的僧袍??菔莸男靥派?,赫然是一道與皇帝肩頭一模一樣的龍紋疤痕!
"慶和二十三年冬,先帝雙生子降世,長子蕭瑄肩有龍紋,次子蕭玨足生逆鱗。"老僧的聲音沙啞如刀刮鐵銹,"蔣家奉命調(diào)換嬰孩,卻不想定國公夫人與先后同日生產(chǎn),混亂中,真正的皇長子被換進了英國公府……"
宋宜春渾身血液凝固:"你是說……我……"
"不。"老僧搖頭,"你是定國公之子,而皇長子……"他頓了頓,"是蔣蕙蓀。"
——
(回憶)
慶和二十三年的雪夜,定國公夫人產(chǎn)下一對雙生女。而就在同一夜,先皇后亦誕下皇子。奉命調(diào)換嬰孩的蔣家死士,卻在混亂中錯將皇長子與定國公之女調(diào)換。
"真正的皇長子,被當作定國公嫡女養(yǎng)大,取名蔣蕙蓀。"老僧低聲道,"而次子蕭玨頂替兄長成了皇帝,卻不知自己胞妹才是真龍血脈。"
宋宜春想起蔣蕙蓀那雙妖異的紫瞳,想起她臨死前放在皇長子冰棺前的銀鈴——那根本不是祭奠,而是認親!
"所以她才要找到立儲詔書……"宋宜春聲音嘶啞,"不是為了定國公府,而是為了……"
"為了正本清源。"老僧冷笑,"可惜蕭玨早已察覺,這些年一直用毒控制她。那支玉簪,本是鎖魂續(xù)命之物。"
夜風卷著焦糊味襲來,皇城方向的火光仍未熄滅。宋宜春低頭看著手中的詔書,忽然明白了一切——
蔣蕙蓀接近他,不是因為愛,也不是因為算計,而是因為他是唯一能替她揭開真相的人。
"現(xiàn)在怎么辦?"他問。
老僧從懷中掏出一枚虎符:"北鎮(zhèn)撫司的兵,加上英國公府的暗衛(wèi),足夠逼宮了。"
宋宜春接過虎符,指尖觸到符上刻著的四個小字:"玉簪為契"。
——
五更天,玄武門外。
黑壓壓的軍隊沉默地立于晨霧中,鐵甲折射出冷光。宋宜春披甲執(zhí)劍,立于陣前。他身后是北鎮(zhèn)撫司的精銳,而城門之上,蕭玨——或者說假皇帝——正冷冷俯視著他們。
"英國公,你這是謀逆!"蕭玨厲喝。
宋宜春緩緩舉起立儲詔書,火光映照下,玉璽印紋清晰可見。
"謀逆的是你。"他聲音不響,卻字字如刀,"二十年前,你與蔣家合謀調(diào)換嬰孩,毒殺先帝,囚禁皇長子……今日,該還債了。"
蕭玨狂笑:"就憑一道不知真假的詔書?蔣蕙蓀已死,誰能證明她是皇嗣?!"
"我能。"
沙啞的女聲從軍陣后傳來。士兵們?nèi)绯彼惴珠_,讓出一道通路。
宋宜春回頭,瞳孔驟縮——
晨霧中,黎舒窈一襲白衣,緩緩走來。她發(fā)間別著那支染血的玉簪,腰間銀鈴叮咚作響。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不可能……"蕭玨臉色劇變,"你明明死在地宮里……"
黎舒窈——或者說借尸還魂的蔣蕙蓀——微微一笑:"陛下忘了?玉簪鎖魂,銀鈴續(xù)命。"她抬起手,腕間銀鈴缺失的那一瓣,正嵌在宋宜春手中的虎符上,"我們?nèi)齻€人的命,早就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