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里是傷兵營?這是活生生的地獄!而我,一個手無寸鐵(除了那柄冰冷的彎刀)、資源匱乏、甚至連自己都朝不保夕的“醫(yī)奴”,拿什么去填這無底洞?石虎的默許是毒藥,拓跋木的怨毒是懸劍,而這些洶涌而來的、對生命的渴望,更是足以將人徹底壓垮的巨石!
“桓……桓醫(yī)……”那個遞給我茅草的老者顫巍巍地抱著幾塊沾著泥土的柳樹皮和蒲公英根莖,還有幾條相對干凈的破布,小心翼翼地站在我面前,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同樣的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我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在痛苦中掙扎、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看著我的面孔。每一張臉都寫滿了絕望,每一道傷口都在無聲地吞噬著生命。
石虎冰冷的話語再次在腦海中回響:“他救活的人,記他頭上……他救不活的……或者他自己找死……那便是他的命。”
救活?在這煉獄里,能救活幾個?救不活,便是我的命!
一股冰冷而沉重的決絕,如同淬火的鐵水,緩緩注入幾乎被壓垮的四肢百骸。疲憊依舊如山,恐懼如同跗骨之蛆,但在這片絕望的深淵里,任何退縮和猶豫都意味著立刻的死亡。
我伸出手,沾滿膿血的手指從那老者懷中,拿起一塊相對完整的柳樹皮。粗糙的樹皮硌著掌心的傷口,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
然后,我轉(zhuǎn)向離我最近的一個小腿腫脹發(fā)黑、發(fā)出痛苦呻吟的傷兵,沾滿污穢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沉靜。
“躺好?!蔽业穆曇羲粏。v,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