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蕓兒,我也不想再多說什么?!?/p>
“你要知道我們是靈狐,他是凡人,終究不是同途。你別忘了山大王給的任務(wù),半年之期所剩無幾,等陸方羽年滿十八,仙根成熟,就要取他性命?!?/p>
“你絕不能與他產(chǎn)生過多感情,不然的話,只怕不好交代,連你自己都要陷入危機(jī)之中。”
白蕓娘聽到這話,身子猛地一震,臉上的溫柔瞬間消散,仿佛被一塊巨石重重壓住了心底。
如今陸方羽的生辰將近,半年的時間也所剩無多,可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生根發(fā)芽,叫她如何下得去殺手?
但山大王那邊又絕難應(yīng)付,他心狠手辣,且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倘若稍有差池,不但自己會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還會連累金子木。
她緊緊握住了袖口,眉心緊凝,面色亦凝重:“我知道,木哥。我自會把握分寸,此事我有定奪。如今時間未到,你先不要傷害方羽?!?/p>
金子木微微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我說得再多也沒有用,一切都還要靠你自己,你心里明白就好?!闭f完,便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
白蕓娘獨自站在茶館中,望著窗外暗沉的天色,只覺著自己的心也在一點點被這陰暗所吞噬。
她不知道,這樣美好的時光,還能殘留下幾日。每一次與陸方羽的相處,都像是偷來的歡愉,這墜入情網(wǎng)之中的掙扎與迷茫,不知將何去何從。
這些日子,陸方羽在清風(fēng)書院的學(xué)業(yè)越發(fā)發(fā)忙碌了起來,已然好幾天沒有到茶館見白蕓娘,這一日恰逢他的生辰,可卻仍然沒有聞到他的動靜。
白蕓娘心想著他已許久不至悅心茶館,自己難免有些惦念,不如到他的家中前去拜訪一番,并問候問候。
也恰逢這一日茶館生意不忙,她把一切交給金子木打理,自己叫苗若依相隨,選擇了一些近日新采購的上等茶品,一同去往了陸方羽家。
陸方羽家的門口,靜謐而略顯清冷。
白蕓娘輕叩門環(huán)。門開了,是萍姨露面,她看到白蕓娘,眼神里溢出了一絲冷漠,然卻稍縱即逝,旋即堆起笑容:“是白姑娘,今日來此有何事呀?”
白蕓娘笑意盈盈:“萍姨,我們悅心茶館新到些好茶,今日我們擇了一些上等茶品,特來拜訪?!?/p>
萍姨雖有些不樂意,卻也還是側(cè)身讓她們進(jìn)屋,嘴里嘟囔著:“進(jìn)來吧。”
進(jìn)了屋,白蕓娘環(huán)顧四周沒見著陸方羽,便問:“萍姨,方羽今日不在家嗎,今日可是他生辰啊?!?/p>
萍姨一邊招呼她們坐下,一邊回應(yīng):“他去請教夫子去了,這孩子,學(xué)業(yè)當(dāng)前,生辰都顧不上?!?/p>
白蕓娘點頭稱贊:“方羽如此勤勉,定能有所成就?!?/p>
這時,柳落蔭從內(nèi)屋走出。她看到白蕓娘,臉色頓時一沉,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嘲諷道:“方羽哥志存高遠(yuǎn),不像有些人,喬裝打扮去讀書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沒個定性?!?/p>
“這樣的人啊,最終只會一事無成,哪怕是轉(zhuǎn)頭做生意,也做不出什么成果?!?/p>
白蕓娘心里一揪,知道她是含沙射影暗諷自己,卻又不知自己是何處得罪了她。她知曉柳落蔭是陸方羽的義妹,顧及著陸方羽的面子,自當(dāng)不能同柳落蔭發(fā)作。
她臉上仍保持微笑,只是眼神里透著一絲黯然,輕聲說道:“柳姑娘說笑了,方羽的專注和勤奮,我自然是比不上的?!?/p>
萍姨臉色一變,趕忙喝止:“落蔭,休得無禮!”
柳落蔭卻翻了個白眼,別過頭去。
白蕓娘不想計較,轉(zhuǎn)而說道:“萍姨,既然方羽忙,我就不等了?!?/p>
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香囊,遞向萍姨,“這是我親手繡的,為方羽的十八歲生辰所制。煩請萍姨轉(zhuǎn)交方羽,代我祝他生辰喜樂?!?/p>
萍姨還沒來得及接過,柳落蔭就猛地伸手將香囊推回,大聲說道:“方羽哥和我們是一家人,他的生日自當(dāng)與我們共度?!?/p>
“白姑娘,你終究是個外人,不必操心。這香囊普普通通,方羽哥不稀罕,你還是留著自己玩吧。方羽哥忙于學(xué)業(yè),沒功夫理會你,往后你也別老往這兒跑了?!?/p>
苗若依在旁氣得眼眶發(fā)紅,她往前一步,大聲說道:“你這女子,怎可如此無禮!我家老板娘一番好意,你卻惡語相向。”
柳落蔭雙手抱胸,氣勢上全然不輸,挑釁地回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怎么,你家老板娘難道還受不得一點批評?”
苗若依氣得直跺腳:“你這是批評嗎?分明是……”
白蕓娘趕緊拉住苗若依,輕聲勸道:“若依,不要再說了?!?/p>
苗若依雖滿心憤懣,也只能把話咽回肚里。白蕓娘心中滿是無奈,默默收起香囊。
萍姨嘆了口氣,數(shù)落了柳落蔭幾句:“你這孩子,太不懂事,都被我慣壞了。白姑娘,你別往心里去?!?/p>
她頓了頓,眼角眉梢是些讓人不易親近的冷漠,又道:“真不是我們不歡迎你們,只是方羽學(xué)業(yè)重,科舉在即,需全心投入,不能被其他的事情所干涉。”
“你們都是尚未婚配的孤男寡女,在這江寧縣里往來過密,對悅心茶館名聲也不好??傊兴臅x,你也有你的生意要做。其他事,等方羽功成名就再說吧?!?/p>
白蕓娘心里明白,萍姨母女不歡迎自己,此刻爭辯無益,只得起身道別:“萍姨,柳姑娘,那我先告辭了。”
說罷,帶著苗若依轉(zhuǎn)身離開。
回了悅心茶館,苗若依舊憤憤不平,她緊緊拉著白蕓娘的手,氣呼呼地說:“蕓娘姐,你太好性子了!”
“你好心去拜訪她們,那母女倆卻對你冷言冷語,你怎么還能如此淡定?我都替你委屈,真該讓我去好好跟她們說道說道,哪能這樣對待你!”
白蕓娘輕輕嘆了口氣,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她緩緩抬手,溫柔地拍了拍苗若依的手,細(xì)聲細(xì)語地說道:“若依,你不要沖動,她們畢竟是方羽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我若是與她們起了爭執(zhí),只會讓方羽左右為難。況且,她們也未曾說出什么極為難聽、過分的話,我又怎可將這些小事耿耿于懷,往心里去呢?”
苗若依還是氣悶不平,可她看著白蕓娘那平靜柔和的面容,心中又涌起一絲欽佩:“蕓娘姐,你總是處處為陸公子考慮,為了他,甘愿受他家里人的委屈。”
“這份情意,若是陸公子不能知曉,不能珍惜,那可真真是瞎了眼,辜負(fù)了你。”
白蕓娘的面色淡如清風(fēng),聲音也平和如水:“有些事情他明白的多了,只會叫他徒生煩惱。我盼著他能平安順?biāo)?,并無其他所求?!?/p>
苗若依撅著嘴撥弄著算盤,那算盤的珠子啪啪作響,又說道:“蕓娘姐,你當(dāng)真能這樣默默為陸公子付出,不求一絲回報?”
白蕓娘不置可否,卻帶著三分調(diào)侃,笑著反問:“若是換了蘇玉衡,你又是否會像我這樣,替他萬事考慮周全?”
話剛一出口,苗若依就像突然被火燙了一般,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忙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與此同時,陸方羽與夫子一番深入的學(xué)問探討后,腳步匆匆地趕回了家中。
剛踏入家門,萍姨臉上便堆滿了笑意,趕忙迎了上來:“方羽啊,你可算回來了。今日是你十八歲生辰,我和落蔭早早就打算好了,要多做幾道你平日里最愛吃的菜,好好為你慶祝一番呢?!?/p>
話音落下,柳落蔭便立刻從一旁蹦跳了出來,雙手捧著一個精致華美的香囊,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龍鳳呈祥圖案。
她微微低著頭,臉上帶著羞澀,將香囊遞到陸方羽面前:“方羽哥,這是我精心繡制了許久的生辰禮物,我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夠喜歡?!?/p>
陸方羽伸手接過香囊,剎那間,一股濃烈刺鼻的香料味撲面而來,讓他覺得有些許的不適,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
但當(dāng)他的目光觸及到柳落蔭那滿含期待與羞澀的雙眸時,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落蔭,多謝你,我會好好把它珍藏的?!?/p>
柳落蔭一聽,臉上頓時笑開了花,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她伸手輕輕拉著陸方羽的衣袖,撒嬌道:“方羽哥,你可要日日將它佩戴在身,這樣,你便能時時想起我了。”
陸方羽面露難色,“落蔭,你看我如今尚未婚配,這龍鳳呈祥的香囊若是戴在身上,萬一被同窗瞧見了,怕是會引來不少笑話?!?/p>
柳落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滿是失落,她撇了撇嘴說道:“這可是我精心準(zhǔn)備的,你連把它佩戴到身上都不肯嗎?”
陸方羽剛要解釋,柳落蔭卻賭氣地扭過頭去。
陸方羽似有急事在身,神色匆匆地對萍姨說道:“萍姨,中午先別準(zhǔn)備太多飯菜了,我稍后有個要緊事得出去一趟,中午就不在家用膳了,不過您放心,晚上我定會回來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