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縣的日光,悠悠然灑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片柔和的暖黃,偶爾翩然飄落幾片葉子,似在悠悠訴說著小城的往昔。
集市上,李秀萍的瓜果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五彩斑斕的果子堆砌成小山模樣,馥郁的果香四溢飄散,引得過往行人紛紛駐足。
李秀萍手腳麻利地忙碌著,卻依舊滿臉掛著熱情質(zhì)樸的笑容,高聲招呼著顧客:“新鮮的果子嘞,剛摘下來的,大家嘗嘗!”
八年前,她帶著陸方羽和柳落蔭從潭州漂泊至此,憑借這小小的瓜果生意,筑起了一個溫馨的避風(fēng)港。
江寧縣不比潭州繁華,卻有著醇厚的民風(fēng),讓他們避開了那些如荊棘般傷人的閑言碎語,日子過得平淡且安穩(wěn)。
陸方羽在清風(fēng)書院里讀書,十二歲的他已身姿筆挺,頗有陸振當(dāng)初之姿,眉眼間也隱隱有五分彩云仙子的神態(tài)。
他眉眼間透著靈動聰慧之氣,他每日迎著朝陽邁進書院,在夫子的諄諄教導(dǎo)下,誦讀經(jīng)典、不畏艱苦。
而柳落蔭在庭院繁花的簇?fù)憝h(huán)繞下,跟隨李秀萍潛心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她而今剛滿十一歲,膚若凝脂,生得明艷動人。
李秀萍看著這兩個孩子一天天成長,心中很是欣慰,自己沒有愧對于陸振夫婦,將陸方羽撫養(yǎng)得如此出色。
這一日,陸方羽像往常一般下學(xué)歸來,他步伐輕快,臉上洋溢著按捺不住的喜悅。
他一路小跑沖進家門,手中緊緊攥著幾枚銅錢,興奮地大聲呼喊:“萍姨,萍姨!我這次考試得了頭名,夫子獎勵了我十文錢!”
李秀萍聽聞聲音,手持針線從屋內(nèi)走出,臉上瞬間綻放出欣慰不已的笑容:“方羽,我的好孩子,你可真是太爭氣了!”
陸方羽微微漲紅了臉,靦腆地笑著,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兩條圍巾:“萍姨,秋天到了,天氣涼了,我給您和落蔭買了圍巾?!?/p>
李秀萍接過圍巾,輕輕摩挲著柔軟的質(zhì)地,眼中滿是感動與慈愛:“方羽,你這孩子真懂事,你父母要是知曉,該有多欣慰啊……”話剛出口,她便意識到失言,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
陸方羽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他緩緩低下頭,沉默良久,輕聲喃喃道:“萍姨,他們已經(jīng)走了八年了,我都這么大了,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李秀萍避開他的目光,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回應(yīng):“他們……他們在外鄉(xiāng)還有些事情未處理完,可能……可能還要等上一陣子?!?/p>
陸方羽猛地抬起頭,眼神堅定而銳利地直視著她:“萍姨,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您別再瞞我了。自我們搬到江寧縣之后,就從未見過他們,也從未收到過他們的任何消息?!?/p>
“小時候他們那樣疼愛我,如果他們還健在,怎么會這么多年都不回來探望我,甚至連一封書信都沒有?”
李秀萍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知道再也無法隱瞞,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哽咽:“方羽,實話和你說吧。你爹娘在你四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那時你太小,我……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
陸方羽的身體猛地一震,臉上滿是震驚與悲痛。那些幼年時模糊不清的記憶如洶涌潮水般瘋狂涌來,他恍惚間想起爹娘溫暖的懷抱、慈愛的笑容,心中一陣劇痛,淚水奪眶而出。
許久之后,他緩緩抬起頭,淚痕未干,眼中滿是痛苦與執(zhí)著:“萍姨,我記得小時候有人說娘親是神仙,父親和神仙作對,他們后來都死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們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李秀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她緊張地絞著手指,聲音微微發(fā)顫,連忙擺手說道:“沒有這樣的事,你別胡思亂想。你母親是不幸遭遇了劫匪,慘遭毒手,你父親去報仇,也……也被劫匪害了性命,就是這樣的。”
陸方羽緊緊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懷疑:“萍姨,我明明記得那些傳聞,怎會平白無故有這樣的說法?我已經(jīng)長大了,您就告訴我真相吧?!?/p>
李秀萍的眼神中滿是痛苦和無奈,她拼命搖著頭,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方羽,真的沒有,你父母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就是被劫匪害了,其他的都是無中生有的謠言?!?/p>
陸方羽仍不死心,還想繼續(xù)追問,卻見李秀萍雙手緊緊捂住頭,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眉頭緊鎖,嘴唇微微顫抖。
他心中一緊,急忙上前扶住李秀萍,滿臉擔(dān)憂地說道:“萍姨,您別著急,我不問了,您先歇著?!?/p>
李秀萍靠在他的身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陸方羽望著李秀萍,心中滿是復(fù)雜糾結(jié)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地說:“萍姨,雖然我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他們既然已經(jīng)不在了,我就不能做一個不孝之子?!?/p>
“我想在家里給他們立個牌位,供奉香火,以盡我的孝心,您能否應(yīng)下我這樣一個小小請求。”
李秀萍含淚點頭,聲音略帶沙?。骸昂茫接?,萍姨答應(yīng)你?!?/p>
兩人相擁而泣,淚水肆意流淌,飽含著多年來的艱辛與不易。
幾日后,陸振和彩云的牌位莊重地立在了家中的正堂。陸方羽身著素白的衣衫,神情肅穆莊重地跪在牌位前,雙手虔誠地奉上香火,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與悲痛:“爹,娘,孩兒不孝,到如今才來祭拜你們?!?/p>
在一旁的李秀萍,望著陸方羽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憂慮與不安交織。
她深知,那些被隱瞞多年的往事,就像一顆深埋在黑暗土壤中的種子,終有一天會突破重重阻礙,破土而出,將真相展露于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