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北地依舊寒風刺骨。一支商隊緩緩行駛在官道上,二十余輛馬車滿載貨物,車輪在泥濘的路面上留下深深的轍痕。
"小姐,前面好像有人倒在路邊!"小簪撩開車簾,指著前方驚呼。
喬慈聞言立即探身查看,只見路旁草叢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她毫不猶豫地吩咐:"停車!快去看看!"
待馬車停穩(wěn),喬慈拎起藥箱快步走向那人。撥開草叢,一名滿身是血的男子映入眼簾。他身著玄色勁裝,腰間一塊殘缺的玉佩隱約可見"魏"字。
喬慈心頭一震,迅速探向男子頸側(cè)——還有脈搏!
"是魏家的人,傷得很重,快抬到我的馬車上去。"喬慈冷靜吩咐,同時從藥箱中取出剪刀,利落地剪開男子被血浸透的衣衫。
當看清男子胸前那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時,饒是見慣傷患的喬慈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傷口已經(jīng)有些化膿,若不及時處理,恐怕...
"準備熱水、干凈布條,還有我藥箱最底層的金瘡藥。"喬慈頭也不抬地吩咐,手上動作不停,先清理傷口周圍的污血。
小簪在一旁幫忙,小聲道:"小姐,這人看著不像普通護衛(wèi)..."
喬慈這才仔細端詳傷者的面容——劍眉入鬢,鼻若懸膽,即使昏迷中仍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她忽然想起什么,從男子腰間取下一枚令牌,上面赫然刻著"魏劭"二字。
"是魏侯!"小簪驚呼出聲。
喬慈心頭一緊。魏劭,魏家現(xiàn)任家主,北地最有權(quán)勢的諸侯之一,怎么會孤身一人重傷在此?
"先救人要緊。"喬慈沉聲道,手上動作更加謹慎。她先用烈酒清洗傷口,然后敷上特制的金瘡藥,最后用煮過的細布層層包扎。
整個過程中,魏劭只在藥粉接觸傷口時悶哼一聲,便再無動靜,這份忍耐力令喬慈暗暗稱奇。
"立即改道回府,同時派人去魏家送信。"喬慈吩咐商隊管事,"記住,消息只傳給魏家心腹,不要聲張。"
三日后,喬府西廂房。
魏劭從混沌中掙扎著醒來,首先感受到的是胸口的劇痛,隨后是縈繞在鼻尖的淡淡藥香。他猛地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里,身上蓋著錦被,傷口已被妥善包扎。
"你醒了。"一個清麗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魏劭轉(zhuǎn)頭,見一名身著淡綠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床邊,手中捧著一本醫(yī)書。她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眉目如畫,一雙杏眼清澈見底,正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
"這是哪里?"魏劭聲音沙啞,下意識去摸腰間的佩劍。
"喬府。"少女放下書,遞來一杯溫水,"你傷得很重,別亂動。我是喬慈,三天前我的商隊在官道上發(fā)現(xiàn)了你。"
魏劭沒有接水,銳利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少女:"你認得我?"
喬慈坦然迎上他的視線:"魏侯威名遠播,北地誰人不識?發(fā)現(xiàn)你的當日,我已派人通知了魏府,想必很快會有人來接你。"
魏劭神色稍緩,這才接過水杯一飲而盡。他試著撐起身子,卻牽動傷口,不由得皺了皺眉。
"傷口會裂開的。"喬慈連忙按住他的手臂,"你胸前那道傷再深半寸就傷及心脈了,至少需要靜養(yǎng)半月。"
魏劭感受到手臂上那只小手的溫度,意外地沒有甩開。他注意到房間布置雅致,窗邊小幾上擺著幾株新鮮的野花,床頭矮柜上整齊排列著各色藥瓶,顯然是被精心照料多日。
"多謝喬小姐相救。"魏劭生硬地道謝,他一向不擅長表達感激。
喬慈微微一笑:"舉手之勞而已。藥快涼了,我扶你起來喝藥吧。"
魏劭本想拒絕,但看到她堅持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喬慈小心地扶他坐起,將藥碗遞到他唇邊。
苦澀的藥味讓魏劭皺眉,但他還是一口氣喝完。喬慈適時遞上一顆蜜餞:"去苦的。"
魏劭愣了一下,這種被當孩子般照顧的感覺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他接過蜜餞放入口中,甜味瞬間沖淡了苦澀。
"魏侯遇襲之事,我已命人保密。"喬慈收拾著藥碗,輕聲道,"不過家父知曉后,認為應(yīng)當正式拜見..."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腳步聲,一位中年男子大步走入,正是喬家家主喬越。
"魏侯醒了?太好了!"喬越拱手行禮,"在下喬越,不知魏侯駕臨寒舍,有失遠迎。"
魏劭勉強還禮:"喬家主客氣了,是魏某叨擾了。"
喬越笑容滿面:"魏侯言重了。小女略通醫(yī)術(shù),能為您療傷是她的福氣。"
喬慈在一旁聽得微微蹙眉,悄悄退到一旁。
"魏侯此番遇襲,不知是何人所為?"喬越試探地問道。
魏劭眼神一冷:"家事而已,讓喬家主費心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喬越輕咳一聲,話鋒一轉(zhuǎn):"魏侯傷勢未愈,不如在寒舍多休養(yǎng)幾日?正好...小女尚未婚配,若魏侯有意..."
"父親!"喬慈忍不住出聲打斷,"魏侯需要靜養(yǎng),這些事日后再議不遲。"
魏劭看向喬慈,見她臉頰微紅,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仍保持著大家閨秀的儀態(tài)。
"喬小姐說得對。"魏劭淡淡道,"魏某此番蒙喬家相救,自當銘記于心。至于其他...容后再議。"
喬越識趣地告退,留下喬慈照顧魏劭。
"抱歉,家父心直口快。"喬慈低聲道,"魏侯不必為難,喬家救人不圖回報。"
魏劭審視著眼前的女子,發(fā)現(xiàn)她眼神坦蕩,并無攀附之意,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好感。
"喬小姐精通醫(yī)術(shù)?"
"略懂皮毛而已。"喬慈謙虛道,"母親生前喜研醫(yī)理,我從小耳濡目染。"
魏劭點頭,忽然問道:"為何救我?"
喬慈被他問得一愣,隨即笑道:"見死不救,豈是君子所為?更何況..."她頓了頓,"魏侯鎮(zhèn)守北疆,護一方平安,于情于理都該相救。"
魏劭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我留下養(yǎng)傷,恐怕會給喬家?guī)砺闊?
喬慈從容不迫地為他掖了掖被角:"喬家雖不如魏家勢大,但保護一位傷者還是做得到的。魏侯安心養(yǎng)傷便是。"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喬慈的側(cè)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魏劭望著這個不卑不亢的姑娘,心中某處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