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顧被春末暴雨砸在遮陽棚上的聲響驚醒。
她摸索著抓過床頭的白大褂披上,赤腳踩過閣樓木地板時,二樓診療室突然傳來玻璃器皿傾倒的脆響。
雨絲卷著玉蘭花瓣撲進玄關(guān),血腥氣混著消毒水味在走廊游蕩。
手電筒光圈掃過墻角的瞬間,一團銀灰色毛球突然抽搐著滾進光里。
"別怕。"她將手電筒咬在齒間,蹲下時醫(yī)用橡膠手套已經(jīng)戴好。
小家伙左前爪的月牙形傷口正在滲血,銀漸層特有的長毛被雨水黏成綹,倒伏的右耳尖缺了個小口,像被咬掉半塊的杏仁曲奇。
習顧迅速取來生理鹽水沖洗傷口,注射鎮(zhèn)痛劑后,才用止血鉗夾住滲血的皮下組織。
保溫箱啟動時的嗡鳴驚醒了候診區(qū)的金毛犬。
隔著玻璃,她發(fā)現(xiàn)貓咪瞳孔在暗處縮成細線,虹膜邊緣泛著碎銀般的光暈,仿佛夜行動物在窺伺獵物。
"三文魚凍干都不吃嗎?"她隔著乳膠手套戳了戳貓咪濕潤的鼻尖,"小挑食鬼。"
貓咪忽然弓背炸毛,爪尖勾住她袖口,一道銀光從傷口轉(zhuǎn)瞬即逝。
習顧觸電般縮回手,手電筒“啪嗒”滾落在地。
剛才的銀光……是幻覺嗎?
她揉了揉太陽穴,連日加班的疲憊讓視網(wǎng)膜殘留著光斑。
"哐當!"
保溫箱警報器驟然響起,習顧轉(zhuǎn)身時只看到劇烈晃動的箱門。
方才的異象仿佛暴雨打在窗上的幻影,唯有散落在軟墊上的銀灰色毛發(fā)證明不是夢境。
監(jiān)控器顯示體溫突然攀升到41℃,她匆忙調(diào)配退燒針劑時,沒注意到貓咪爪尖正勾著她白大褂口袋里的工牌。
——市立動物醫(yī)院 習顧醫(yī)師
金屬牌在暖黃頂燈下泛著微光,照出貓咪突然睜大的瞳孔。
它伸出帶倒刺的舌頭,輕輕舔過照片上女孩右眼角的淚痣。
晨光刺破云層時,習顧終于趴在診療臺上睡著。
鋼筆滾落在地,未寫完的病歷記載著匪夷所思的癥狀:抗拒普通貓糧但對生骨肉產(chǎn)生興趣,傷口愈合速度異常,凌晨三點到四點體溫周期性升高……
蜷在她臂彎里的銀漸層悄悄睜開眼。
少年清瘦的指尖從貓爪幻化而出,輕輕撥開她散落的碎發(fā)。
昨夜被雨水浸泡過的記憶正在復蘇,他記得這個味道——84消毒液混合著焦糖瓜子的甜香,還有她耳后若隱若現(xiàn)的橙花氣息。
"要報恩啊。"他學著人類的樣子嘆氣,尾音卻變成一串呼嚕聲。
晨光里少女睫毛輕顫,他慌慌張張縮回爪子,假裝在舔毛時碰倒了酒精棉球瓶。
清脆的碰撞聲驚醒了習顧。
她迷迷糊糊伸手去夠滾動的玻璃瓶,突然被掌心的觸感驚得清醒——本該在保溫箱里的貓咪正蜷在她膝頭,濕潤的鼻尖抵著她手腕內(nèi)側(cè)跳動的血管。
"什么時候?qū)W會開鎖的?"她撓了撓貓咪發(fā)顫的下巴,指腹蹭到一處結(jié)痂的舊傷,"這么漂亮的銀漸層,該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大少爺吧?"
回應(yīng)她的是突然炸開的尾巴。
貓咪觸電般跳上窗臺,卻又在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時折返,叼著白大褂衣角把她往屏風后拽。
習顧被這通操作逗笑了,完全沒注意到小家伙正用肉墊死死按住她工牌上的家庭住址。
暴雨初歇的街道傳來環(huán)衛(wèi)車聲響,寵物醫(yī)院招牌在晨霧中亮起。
二樓窗簾縫隙里,銀漸層盯著女孩沖泡羊奶粉的背影,左前爪的月牙傷疤突然發(fā)燙。
他低頭舔舐傷口時,落地窗映出的分明是少年通紅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