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的練習室彌漫著薄荷糖的味道,樸燦烈偷看鏡子,宋芷笙的鋼筆輕輕敲在他后頸。
落地鏡倒映著窗外零星的燈火,她盤腿坐在音響上修改企劃案,發(fā)間別的碎鉆發(fā)卡像墜落的星屑。
"宋老師..."樸燦烈咽下喉間的血腥味,"這個轉音真的有必要練五十遍嗎?"
宋芷笙頭也不抬地拋來喉糖:"你三年前打歌時,可是在待機室邊輸液邊改編舞。"
鋼筆尖指向他發(fā)顫的小腿,"還是說現(xiàn)在連十七歲的自己都打不過了?"
樸燦烈猛地灌下大半瓶礦泉水。
汗水順著下頜滴在木地板,暈開深色的花。
鏡中映出宋芷笙赤腳踩在瑜伽墊上的模樣,珍珠灰的美甲正劃過企劃案上的批注:【主歌第二段情緒遞進不足】。
"叮——"
微波爐的提示音打破寂靜。
樸燦烈看著宋芷笙變魔術般端出煨著的參雞湯,熱氣熏紅了鏡片:"樓下便利店買的,加熱時加了點當歸。"
她舀起一勺金黃的湯,"張嘴。"
"我自己..."樸燦烈向后躲的動作撞翻立麥架。
宋芷笙捏住他下巴,溫熱的瓷勺抵住干裂的唇縫:"三年前你發(fā)著高燒彩排時,是不是也這樣逞強?"
參雞湯的香氣勾出記憶深處的畫面。
被公司雪藏前的最后一場演唱會,他吞著退燒藥候場,聽見工作人員議論"反正明天就解約了隨便唱唱吧"。
原來那天偷偷往他更衣室塞保溫壺的,是剛留學歸來的宋氏千金。
"您到底..."他含著湯匙含糊地問,"從什么時候開始..."
鋼筆戳在他心口,宋芷笙湊到他身后。
帶著茉莉香氣的影子籠罩下來,筆尖慢慢上移到濕潤的眼睛:"從你這里,"
她的呼吸拂過他汗?jié)竦聂W角,"還相信音樂能拯救靈魂的時候。"
月光漫進落地窗,樸燦烈在鏡中看見自己泛紅的眼尾。
宋芷笙的珍珠耳墜滑出衣領,墜子上刻著微小的五線譜。
"下周要去錄demo。"她扔來U盤,"里面有八十個beat,選你最有感覺的。"
高跟鞋踩過散落的樂譜,她又補充,"不許熬夜,我裝了智能手環(huán)監(jiān)測心率。"
樸燦烈握著U盤蜷進沙發(fā),發(fā)現(xiàn)扶手上搭著毛毯。
宋芷笙的香水味還留在羊絨纖維里,他想起初遇那晚她說的"星星維修師",突然笑出淚來。
晨光染紅南江,宋芷笙被警報聲驚醒。
手機屏幕顯示樸燦烈的心跳曲線在凌晨四點飆到120,定位卻在三公里外的地下練習室。
她抓過外套沖出門,高跟鞋在消防通道磕出火星。
地下室的隔音門虛掩著,樸燦烈正抱著吉他蜷在監(jiān)控死角。
顯示器的藍光映亮他青黑的眼圈,腳邊散落著寫滿批注的歌詞本。
宋芷笙剛要發(fā)火,突然聽見漏音耳機里傳來的旋律。
那是她父親葬禮上偷溜出去寫的挽歌。
十七歲的宋芷笙曾在家族墓園撞見練習生樸燦烈,少年把白玫瑰放在無名碑前,對著星空哼唱未完成的安魂曲。
"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做音樂嗎?"樸燦烈對著空氣喃喃,"媽媽病重時,隔壁病房的老爺爺總用口琴吹《奇異恩典》。"
他的指尖撫過吉他裂開的漆面,"后來我才明白,原來絕望的人更需要歌聲救命。"
宋芷笙的怒火被澆滅,她想起今早收到的體檢報告,樸燦烈聲帶上的結節(jié)像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智能手環(huán)發(fā)出過載警告,少年卻還在修改副歌和聲。
"啪!"
照明燈亮起,樸燦烈驚慌轉身,宋芷笙拔掉了所有的設備電源。
她踩著滿地的飲料罐走來,撕開喉糖包裝的動作像在拆炸彈。
"嗓子壞了拿什么還債?"她將喉糖塞進他嘴里,"利息都漲到三首主打歌了。"
薄荷的辛辣嗆出眼淚,樸燦烈在模糊的視線里看見宋芷笙掏出注射器。
冰涼的藥液推進手臂,他聽見女人咬牙切齒的聲音:"聲帶封閉針,敢告訴醫(yī)生就扣你分成。"
晨霧從換氣扇滲進來,宋芷笙把什么東西拍在調音臺上。
樸燦烈瞇起眼,看見學生證照片里十七歲的自己——那是三年前被私生飯偷走后掛在黑市拍賣的遺物。
"維修星星的第一步..."宋芷笙將學生證塞進他吉他包夾層,"把弄丟的自己找回來。"
正午的陽光刺破云層,樸燦烈在落地鏡前挺直脊背。
宋芷笙扔來的新耳返流淌著星河光效,他按下播放鍵的瞬間,聽見Demo里多出的和聲——那是宋芷笙連夜錄制的低聲吟唱,像月光漫過潮汐。
"準備好了嗎?"她的聲音從監(jiān)控室傳來,帶著電波特有的顆粒感,"三、二、一——"
鼓點炸響的瞬間,樸燦烈抓住立麥的手不再發(fā)抖。
鏡中少年揚起被汗水浸透的銀發(fā),鎖骨處的碎鉆流星隨舞動閃爍。
宋芷笙看著監(jiān)控畫面輕笑,星星真的亮起來了。
當最后的高音撕裂云霄,練習室的聲波監(jiān)測儀亮起綠燈。
樸燦烈癱倒在地板喘息,聽見音響里傳來了掌聲。
宋芷笙的聲音混著電流聲響起:"這次副歌的撕裂感..."
她頓了頓,"像摔碎的星星重新拼成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