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村與沉睡之山
我棲身于一個沒有名字的村落。
村外,山脈如沉睡的巨獸,以亙古的姿態(tài)將此地環(huán)抱,也將其與外界徹底隔絕。
在這里,我是一個無聲的影子。無父無母,像一件被世界遺忘的棄物,與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孤獨是我最貼身的衣物,無人關心,無人注目。
我深知自己不屬于此地,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這村莊是一座精美的牢,無形的藩籬比山石更為堅韌。
然而,一種奇異的直覺在我血脈里低語。我能感受到山外世界的呼吸,那氣息陌生而遼闊,牽引著我靈魂中每一絲好奇與向往。
侵蝕
不知從何時起,寧靜被打破了。
最初只是一點污跡,隨后,它們蔓延開來。黑色的、粘膩的觸手,如同滋生自人心最暗處的苔蘚,悄然爬滿村莊的角落,開始侵蝕每一個村民。
它們繞過了我。
我以一個旁觀者的漠然,注視著這場無聲的變異。起初是為雞毛蒜皮面紅耳赤,繼而偷盜、威脅……惡念如野草在心底瘋長,是非對錯的邊界被徹底模糊。
孩子們從根子上腐敗,大人們卻仍信奉“性本善”的謊言,縱容著毒果的成熟。
它們越來越大,纏繞在人們身上,蒙蔽眼目,堵塞耳廓,封緘口舌。
整個世界在我眼中呈現(xiàn)出它真實的模樣:粘稠的地面,蠕動的觸手,一片令人作嘔的景象。而我心中涌起的,卻是一陣詭異的滿足與興奮。
我的“特殊”,引來了他們傾瀉的惡意。我未曾反抗,因我知道,任何加諸我身的災殃,終將如數(shù)奉還。
夢魘
于是,夢中開始出現(xiàn)一張張面孔,陌生又熟悉。
得意的、兇狠的、惡毒的、恐懼的、諂媚的……如同走馬燈般輪轉。
直到,我看見了他。
在所有喧囂的背景里,他靜立著,一張冷漠的臉,模糊卻讓我心腔驟然緊縮,隨之而來的是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聾,仿佛整顆心都要掙脫而出。
他望過來,眼中空無一物,像一具被絲線操控的精致人偶。
不,他不該是這樣的。
總在此時驚醒,耳邊是夢魘殘留的嘈雜。
渾身被冷汗浸透,臉色慘白,心臟傳來真實的、撕裂般的疼痛。
我勉強站起,身形搖晃,如同剛從一場溺斃中掙扎生還。
驚鴻與洞悉
一場意外,我終于掙脫了那座牢籠。外面的世界,廣闊得令人心悸。
直到多年以后,在林間的光影交錯間,那道身影與夢中人徹底重疊。
熟悉的心悸再次攫住了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直到……
我終于明了,那種滋味是甘甜與苦澀交織,尾韻帶著一絲無望的甜。
我終于洞悉,原來我從始至終,都不是我。
我終于讀懂,原來你投向我那復雜難言的目光,其源頭,也并非是我。
一切,不過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廂情愿。
所以,我最終,還是沒有將那份緣于宿命、始于虛妄的愛,宣之于口。
就讓它隨我這不該存在的生命,一同沉默于這片我曾親手滋長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