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求你睜開眼看看我…”
樓重簫在世上聽到的最后一句話,而后,他失去對世界最后的感知。
回顧自己的前半生,樓重簫并不覺得自己得罪過誰。自從六歲那年被師尊帶上九華山,尊師敬長,照顧師弟師妹,為人處事等在任何方面,沒有不妥的地方。到底在什么時(shí)候……罷了罷了,死了還管這些事干什么。死后的世界里,沒有光亮與聲音。
九華山·山間小道
正值朝霞墜落之際,山林寂靜,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零星的散落在青石磚上。枝葉搖擺,光點(diǎn)也隨之晃動。然這份寂靜,卻被一陣吵鬧聲打破:
“還敢告狀是吧,是誰給你的膽子”
“這次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你們…你們怎么能打人…你們”
圍毆的人并沒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動作,反而加重力度。最后一擊打在頭上,身形倒下,一頭磕在地面的石塊上,鮮血順著額角流下,滴至濕滑的青苔上,石塊上的人昏死過去。
樓重簫再次睜開眼,就見一只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又迅速收回。緩緩直起身,身體各處的疼痛使他清醒“好啊,學(xué)會裝死了,給我打”,樓重簫看著手上沾著的血,聽到這句話瞬間明白現(xiàn)在的狀況。
即將落下的拳頭,本能促使他向旁邊翻身,緩慢站起,捂住發(fā)顫的右臂,質(zhì)問眼前四人:“你們?yōu)槭裁创蛉?”“打你還需要理由”。
四人向前追趕,樓重簫轉(zhuǎn)身就跑。心想著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嗎?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額角的血流過眼睛,腳步漸緩,粗重的喘息聲縈繞在耳邊。一不留神,撞到了人。
“嗷”被撞的人叫喊一聲
被撞的雙方情況顯然都不太好“你沒…事吧”,陳旋預(yù)備開口的話,到嘴邊拐了彎,撞自己的人,實(shí)在是…慘不忍睹。他在九華這么久,沒見過被打成這樣的??春竺嬉艿娜耍统龇垝伋?,定住四人。
“你這…放心吧,碰到我算他們倒霉,讓我給你主持公道,保證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相撞的一下還沒緩過來,陳旋一連串的話震的他頭疼,盡管是為了他。陳旋把藥喂進(jìn)他嘴里“吃吧,這藥止血,對你的傷有好處”。過一會兒,額角的血果然止住。“走,我?guī)闳フ椅規(guī)熥稹?,陳旋拉著樓重簫的手腕,向遠(yuǎn)處走去。
此時(shí)晚霞還未落盡,在天邊綻放出生命最后一刻的燦爛。
“師尊你看,他們把人打成這樣,怎么辦?鼻青臉腫,頭都磕破了,渾身是血啊……?”
“你先…?!纫幌隆摇鼻尻栐诒蛔约业茏尤宕蔚拇驍?,終于放棄說話,徹底放棄了。
靜寧堂里鴉雀無聲,陳旋停下,看著清陽長老“師尊你怎么不說話?”
“你說呢?”清陽長老繞過檀木桌,放下雙臂站在弟子面前。陳旋直視清陽,表示不服:我那還不是為了別人著急嗎。清陽掃視是堂下弟子,視線在樓重簫身上停留,而后移開,宣判此次斗毆的結(jié)果:“你們四個(gè),聚眾斗毆,致他人傷殘,依照門派戒律處置,如有再犯,你們知道后果”
四人心涼半截,“對了陳旋,以我的名義到你和風(fēng)師叔處,給…”清陽停頓半晌,沒說出受害人的名字“…他,拿些治傷的藥”,陳旋行禮,抬頭對對上清陽視線“對了師尊,他就是和風(fēng)師叔的弟子”,清陽背過身去沖陳旋擺手“滾吧滾吧”,陳旋拉著樓重簫走出堂門,回頭瞧見跪在地上的四人,走出不遠(yuǎn),身后傳來四人被棍棒敲打的哭喊聲。
此時(shí)夜幕降臨,籠罩著九華山,天空零星綴著幾顆星星,看起來孤零零的。
走在青石路上,陳旋提著燈,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樓重簫手里拿著弟子銘牌,開口說“江由”
陳旋想著不能讓話停下,路上陰森森怪嚇人的,便又開口“你頭還疼嗎?”
樓重簫搖頭“沒那么疼了”看著陳旋還有些稚嫩的臉“謝謝關(guān)心”,陳旋頓時(shí)不好意思,臉頰泛紅,別過頭自顧自的說“別這么說,怪不好意思的”,樓重簫笑著。
二人站在璃山門前分別,陳璇讓人看著怪不舍的,走出幾步,回頭對著樓重簫說“記得有事來靜寧堂找我,我叫陳旋”樓重簫朝他揮手“天黑了早點(diǎn)回去”,于是,他就看到陳旋笑著走出璃山。
樓重簫憑著江由的記憶,找到弟子寢舍。記得,和風(fēng)師叔門下弟子實(shí)在少的可憐,盡管條件再好,都嫌師叔門下不顯。因著弟子人數(shù)少,都是有獨(dú)屬自己的房間。
院里陳設(shè)不多,種著幾株雨鈴花,在晚風(fēng)中搖曳。
樓重簫走至水池邊蹲下,倒映出江由的臉:由于受傷,在月光下襯托下臉色愈發(fā)慘白,臉頰瘦削,左眼角有顆痣。再次睜開眼后,倒讓別人成了孤魂野鬼、無處可依。樓重簫,你可真行。
伸手觸碰這張相似的臉,水池泛起漣漪。
真的,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