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少年不畏險

#

青竹死了，屬于他的命燈滅了。

長風與亓源此刻突然明白：那日江淼未完的對話與小童的驚愕。上界的消息沒有機緣的人是不可以聽的，而青竹，他是將死之人，聽與不聽，都可以。

亓源畢竟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又覺得長風與青竹關(guān)系挺好，青竹一死，長風心里估摸著也不大好受。他原是想安慰長風一番的，可那人，只呆坐了一個下午，第二日依舊活蹦亂跳起來。

這太過于奇怪。

#

幾日后，身著黃色勁裝的仙人約定，只要亓源能破除執(zhí)念，便授他仙法。

一旁的江淼奇怪：“你不是……”

東方?jīng)]有回答。

靈均臉上浮出驚喜之色：“那是不是說明‘他’要回來了？”

俠客眉心一鎖，神色復(fù)雜，似在思忖，又似困惑。

亓源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突然感到一陣心累，那個“他”究竟是誰？但亓源知道，那個“他”會“殺死”他。

#

亓源靜立在簌簌落花里，看著掌紋間游動的光斑。這些日子他早已摸透仙島規(guī)律——每當梨樹開花，往生幻境便會松動。老樹虬結(jié)的根系在月光下泛著青紫。

“此去三日為限?！睎|方將降龍劍插入樹根，劍穗上綴著的銅鈴驚起夜鷺，“記住，執(zhí)念是鏡中月?！?/p>

#

再入幻境。

亓源闔眼的瞬間，嗅到幼時總縈繞在父親書房的墨香。

#

第一日

晨霧凝成水珠墜在睫毛上，亓源數(shù)到第三滴時，木屐踩碎枯枝的脆響。廊下煮茶的男子聞聲抬頭，紫砂壺嘴蒸騰的熱氣氤氳了眉目。這一切都太熟悉了。

“父親？”他捏緊袖中指節(jié)。

亓惟也斟茶的手穩(wěn)如當年批閱賬冊：“源兒來得正好，新到的雨前龍井。”茶湯注入天青釉盞，漾出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漣漪。

亓源盯著盞中浮沉的嫩芽。十歲生辰那日，父親也是這樣斟茶。彼時他故意打翻茶盞，滾水在對方手背燙出紅痕，卻只換來一聲輕嘆："可是不合口味？"

他沒有再靠前一步。他怕，怕稍有不慎便會沉淪于此?？墒撬瑫r也有把握——一個問題。

亓源問：“你是真的嗎？”

沉默許久。

這是他的把握，他的問題。真正的亓惟也不會騙他，那人一旦說自己是真的，他相信自己會扭頭就走，毫無留戀。他一直知道這是個幻境，不是嗎？

亓惟也嘆息著抬頭：“源兒，我是假的呀……”

茶案突然漫起濃霧，亓源明白他可能又出不去了。這太像了?！翱墒悄悴粦?yīng)該留住我嗎？告訴我你是真的呀！”

“可我正是這樣留下你的，不是嗎”父親在笑，又不像在笑，“哪個幻境會這么真呢？我與真正的亓惟也一模一樣，你出去了便再也見不到了?！?/p>

真正的亓惟也可能也在疼著……

風卷起一聲嘆息。

#

亓源在祠堂找到抄經(jīng)的他。檀香混著父親慣用的沉水香，在宣紙上洇出深淺不一的“平安”二字，此二字，最是難求。

“您說過，說謊的人要跪祠堂。”亓源掀翻硯臺，墨跡在《金剛經(jīng)》上蜿蜒成淚痕，“當年黃道士暴斃，您真信是我命數(shù)不詳？”

亓惟也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筆尖朱砂滴落成血：“為父請過十七位高僧為你祈福?！?/p>

#

亓源在梨樹下挖出個描金木匣。褪色的紅綢里裹著泛黃信箋，是父親從未寄出的家書：

「十七羲和廿八銀礫年冬，源兒高熱不退。若此番熬不過去，便去黃泉向你請罪......」

「三十二鏡輪年驚蟄，源兒說想去江南看煙雨。待亓清能獨當一面，我定......」

最后一封墨跡斑駁，似被淚水反復(fù)暈染：

「終究是舍不得?！?/p>

樹影婆娑如父親臨終前顫抖的指尖，亓源突然聽見少女清脆的笑聲。霧靄深處，穿桃色襦裙的姑娘正在梨樹下讀詩，發(fā)間玉簪與亓源腰間玉佩系著同色絲絳。

“阿綏你看，源兒眉眼多像你?！必廖┮膊恢螘r出現(xiàn)在廊下，手中還握著沒系完的長命縷。

少女轉(zhuǎn)身的剎那，亓源看見鏡中自己的倒影——原來母親眼尾也藏著顆小痣，笑起來時會變成月牙的尾巴。

“我們源兒怎么瘦了？”燕綏指尖還沾著明媚的陽光，溫暖突然貼上亓源面頰，“定是你爹沒好好喂你吃點心?！?/p>

亓惟也急得去捂她嘴：“我哪有？！”

#

第二日

藥吊子咕嘟作響，燕綏赤腳蹲在泥爐前扇火，裙裾染了炭灰也不在意。亓源望著她發(fā)間將墜未墜的珍珠步搖，突然想起父親書房暗格里那支嵌著東珠的斷簪。

母親歪頭看他，金鑲玉耳墜在頸側(cè)晃出光?。骸霸磧嚎芍愕鶠楹慰偞┨瓷律?？”她突然掀開藥罐，蒸騰的霧氣里浮著幾片梨花瓣，“那年我玩笑說要看他穿艷色，這人竟真去染坊泡了三日?！?/p>

#

亓源在晨光里發(fā)呆，這里是那么假，可他卻如此貪戀。

母親正教他調(diào)松煙墨，筆桿突然敲在他額角："小傻子，墨要研出光澤才好入畫。"

“母親當年……為何選父親？”他打著岔。

燕綏蘸墨畫了只圓滾滾的雀兒："那年他翻墻來送聘書，發(fā)冠上還插著給我摘的梨花。"她忽然壓低聲音，"其實最早提親的不是你爹，嚇得我連夜收拾細軟......"

亓惟也躲在門后偷笑：“我就知道我們兩情相悅?！?/p>

“人盡皆知。”這是燕綏的回答，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要醉倒在春光里了，亓源微扯唇角，只剩一日了……如今已是第二天。

#

琉璃藥盞騰起第三縷白霧時，燕綏突然伸手捏住了亓源的下巴。

“莫動?！鄙倥拥哪赣H湊得極近，杏眼里跳動著燭火的暖黃，“你爹竟由著你把眉峰長成這般孤峭模樣?！彼讣饽婊ㄏ懵叮刂鴥鹤用脊羌毤毭璁?。是止不住的心疼。

亓源屏住呼吸。幾年前父親書房那方洇著胭脂的螺子黛，突然與此刻眉間涼意重合。他突然笑了一下：“父親很好?！彼浇撬茡P非揚，眼中霧靄沉沉，春雷未響。

“源兒的笑紋里藏著雪?！毖嘟椡蝗簧焓贮c他眉心，丹蔻染過的指甲像落在雪地的紅梅，"你爹定是又對著我的畫像發(fā)癡，忘了給炭盆添銀絲碳。別忘了要好好待你呀。"

那些年里都是怎么過來的，流淚向來又是不被人看見的，他以為會好點的。此刻卻像被琥珀凝固的蝶，連睫毛顫動都成為需要精密的控制。直到那滴梨花香露墜入笑紋深處，直到母親理解寬慰他。二十年未曾流動的呼吸終于沖破冰層——不是嚎啕，而是雪崩前最后一片雪花的震顫。

他又哭了，沒出息地哭了。

“源兒啊，哭吧，娘在這呢……”這是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她鮮少看到的孩子，她愛他，這不可質(zhì)疑。

#

第三日

琉璃盞中的藥汁泛起琥珀色漣漪時，亓源看見了母親眼底的星光。

燕綏突然起身拽著他穿過回廊。少女赤足踩過青石板，繡鞋早在翻墻摘桃時不知丟在何處。亓源望著她發(fā)間晃動的金蟬步搖，終于明白祠堂畫像為何總透著違和——畫師描摹的是賢妻良母，真正的燕綏分明是枝頭最俏的早春杏。

“你爹當年在這埋了三壇女兒紅。”燕綏蹲在梨樹下，指尖沾著新泥，“說要等你成親時……”

亓源攥緊的掌心滲出冷汗。幻境太過狡黠，連母親袖口熏染的沉水香都與父親書房別無二致。他幾乎要相信這縷執(zhí)念化成的幽魂，真是從黃泉逆流而歸的生母。

#

“父親總說我眼睛像你。”亓源突然開口，聲音驚飛了檐角的風鈴，“可每當他看著我的眼睛，我總覺得……”

“覺得他在看鏡中的故人？”燕綏接得干脆，發(fā)間步搖隨搖頭的動作碎成光斑。她拔下金簪在泥地上勾畫，寥寥幾筆竟是亓惟也倚窗讀書的側(cè)影："你爹當年看我搗亂的眼神，與如今看你的分明是同一種。"

亓源盯著地上漸漸干涸的輪廓。母親畫的是二十年前的亓惟也，可那攥著書卷發(fā)顫的指尖，分明與十歲落水時抓著他衣袖的父親重疊。

“你以為的愛該是澄澈如泉？”燕綏突然將金簪插進他發(fā)間，冰涼的簪尾驚起后頸戰(zhàn)栗，“可世間情意從來都是沾了晨露的蛛網(wǎng)。”她指向廊下忙碌的身影——幻境中的亓惟也正踮腳擦拭畫屏，那上面赫然是少年模樣的亓源執(zhí)筆作畫的場景。

#

“娘，你會討厭我嗎？”

“當然不會，為什么這么問？”

“他們說我克親?！边@是流傳的一句話，陪伴了他的整個童年。

“我們源兒分明是小福星?！彼龖崙嵳f，“誰說的！你父親沒管嗎？！”

“您不怕我真是災(zāi)星？”亓源終于問出深埋心底的毒刺。

燕綏卻笑著：“你出生那日，這棵梨樹突然開花?！彼钢怯啦坏蛄愕睦鏄?，“知道什么是枯木逢春嗎？”沾著花香的手突然按住他心口，“是我們小源兒踩著閻王殿的門檻，給這人間掙來的春色?！?/p>

#

五更天的晨光滲入窗欞時，亓源在藥香里打了個噴嚏。燕綏立刻解了斗篷裹住他，動作太急扯斷了珊瑚扣。滾落的紅珠在青磚上彈跳，恰如那年小桃失手打翻的相思豆。

“你爹的愛確實不純粹。”燕綏突然貼著他耳畔低語，溫熱氣息驚醒了梁上燕，“里面摻著對我的愧，混著對你的怕。”她指尖撫過少年微顫的眼尾，“可若是要他把心剜出來洗干凈——”

窗外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亓源轉(zhuǎn)頭看見幻境中的父親打翻了顏料，靛青潑灑在宣紙上，恰似那年為他修補風箏時染藍的衣袖。

“他寧愿抱著臟透的心跳進忘川。”燕綏將最后一勺藥喂進他口中，“源兒，通透是好，可人間最暖的，從來都是這些渾著塵、滲著血的糊涂?！?/p>

亓源含著藥汁怔忡?？酀谏嗉饴_時，他忽然嘗到十歲那碗長壽面的味道——父親藏在煎蛋下的蝦仁，當時只道是尋常。

#

第三日即將過去，他不想離開了?？墒侨耍偟没氐浆F(xiàn)實的，一直沉浸在幻境里是不行的。

他再度問出這個問題：“你們是假的嗎？”

亓惟也沒有回答，他不想再留住他的孩子，這是留住他孩子的前程，即便，他真的是假的，可是亓惟也無論如何會愛他的孩子。所以他沒有回答，他怕將他留下來，再耽誤了他。

母親是笑著的：“我們是真的啊……”

亓源轉(zhuǎn)身離開，幻境開始破滅，他卻突然回頭，亓源笑著轉(zhuǎn)身時，笑紋里墜著三更天的露珠。最后一瓣梨花從母親發(fā)間滑落，他忽然看清那抹雪色里藏著的銀絲——原是父親深夜伏案時落下的月光。

海風穿透虛妄的剎那，他朝著雙親消散的方向叩首，額間沾的卻不是青磚涼意，而是幼時摔碎玉佩迸濺的碎屑。

“孩兒走了。”

磕頭聲驚起滿地星輝，祠堂長明燈的火苗突然竄高三寸。起身時滾出顆蜜漬梅子，糖霜裹著父親的顫抖，“源兒怕苦?！必廖┮苍谛?，“本想讓你帶著的，這落地了，也帶不走了?！?/p>

仙島的晨霧漫過眼簾時，亓源在真實與虛幻的交界處回首。母親消散的光塵凝成他腰間玉佩的裂痕，而父親未說出口的愛，此刻都化作梨樹上新發(fā)的嫩芽。

#

亓源站立于簌簌飄落的梨花瓣中，終于明白執(zhí)念如酒——父親珍藏的那壇女兒紅，啟封時總要帶出沉淀的殘渣，可醉人的何嘗不是這份經(jīng)年的渾濁。

海風卷著真實的咸澀涌來時，他對著滿地晨光叩首。最后一粒光塵沒入掌心時，他摸到母親用朱筆藏在掌紋里的偈語：

“愛是琉璃盞，明澈易碎，糊涂方全?！?/p>

#

朝陽刺破海霧的瞬間，亓源看見仙島萬千枯木同時綻出新芽。原來有些告別不是終點，而是執(zhí)念焚盡后，余溫里長出的春天。

#

他走出了幻境，也意味著他放下了執(zhí)念。

周身草木皆為他而歡慶，這是天地的召喚，天地的欣喜。

少年人眉目如劍，撤去了往日的陰霾，明眸含光。這才是少年，他等到了他的春天，即使等得有點長，不過沒關(guān)系。

正如江淼所說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

仙島的一切都在振奮，草木鳥獸皆是如此。

童子望向那使萬物復(fù)興的人：“已有當年‘他’的風采。”

東方夢回點頭：“不久必可重登仙位?！?/p>

江淼不知如何回答，極小聲地說了句：“那他還會是他嗎？”

仙人靜默許久：“他會被‘他’殺死的。這毫無疑問。”

三人都不做聲了。

萬物仍然為他歡慶。

是啊，有當年“他”的風采。

#

（當夜，亓源做了個夢，但這也可能不是夢……誰說的上呢）

梨木門檻上的晨露還未干透，亓源在回廊拐角撞見了二十歲的父親。

青年模樣的亓惟也抱著畫軸疾走，月白長衫掃過石階青苔。這是亓源從未見過的父親——袖口沾著胭脂色，發(fā)梢還纏著幾根金線，像是剛從哪個姑娘的妝奩邊逃出來。

#

“小心！”

亓惟也伸手扶住險些跌倒的少年。畫軸"嘩啦"散開，露出半幅未完成的仕女圖——畫中人身著鵝黃襦裙，發(fā)間金步搖墜著流蘇，正踮腳夠檐角的琉璃風鈴。

亓源盯著畫中人腕間的翡翠鐲。那抹水色此刻正戴在少年的母親手上，而青年父親腰間懸著的蟠螭玉佩，分明是自己周歲時抓周抓住的那塊。

“小公子也懂畫？”年輕的亓惟也突然蹲下與他平視，指尖拂過畫中人的眉眼，“這眼睛總畫不好，太亮則失之莊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望著亓源的眼瞳。

#

暮色染紅窗紙時，亓源在書房發(fā)現(xiàn)了成堆的廢棄畫稿。每張仕女圖的眼角都點著朱砂，像是要把滿天星辰揉碎了嵌進去。最底層的宣紙洇著酒漬，畫中人身著嫁衣站在梨樹下。

“你爹當年為這幅畫跪了三日祠堂。"燕綏不知何時倚在門邊，指尖轉(zhuǎn)著從畫上摳下來的東珠，"老頑固說他辱沒門風，卻不知……”她突然掀開地磚，底下竟藏著上百封未寄出的信箋。

亓源撿起最近的信封。泛黃的紙上只有反復(fù)描摹的"阿綏"二字，最后一筆拖得太長，暈成窗外梨樹的輪廓。

#

三更梆子驚起寒鴉時，亓源看見父親跪在祠堂擦拭牌位。三十八歲的亓惟也鬢角已生白發(fā)，手中握著的卻是他周歲時抓周的玉佩。

“今日源兒問起你……”男人額頭抵著冰冷青磚，聲音悶在祠堂香火里，"我竟不敢說?！?/p>

供桌上突然滾落一顆青梅，那是亓源七歲時爬樹摘的。父親慌忙去撿，起身時懷中藥包散落滿地——每包藥材上都寫著"安神"二字，字跡從工整到潦草，記錄著十年不眠夜。

#

五更天的晨光爬上棋枰時，亓源執(zhí)黑子落下最后一手。對面四十歲的父親攥著白子沉吟，袖口露出的腕骨上印著朱砂畫的安神符。

“你八歲那年在這輸棋耍賴?！必廖┮餐蝗惠p笑，眼尾皺紋里藏著星輝，“非說黑子被月光照得失了靈氣?！?/p>

棋罐底突然露出半張?zhí)羌?。亓源想起那日自己憤然離席后，父親偷偷將飴糖塞進他枕下的模樣。糖紙上的并蒂蓮紋，與母親金簪上的如出一轍。

#

東方既白時，亓惟也走了，或是說他的身影正慢慢淡去。他最后擦拭著兒子及冠時用的玉冠，突然從暗格取出一卷畫軸：“本想待你弱冠時……——畫軸展開是亓源十五歲練劍的英姿，題跋處卻空白如雪。

亓源撲過去抓住父親逐漸透明的手腕，摸到腕間深深淺淺的牙印——那是他兒時夢魘發(fā)作時咬的。最后一縷晨光穿透窗欞時，他聽見父親消散在風里的嘆息：“莫怪為父畫不好你的眼睛……”

梨花突然簌簌而落，亓源在滿地碎玉中發(fā)現(xiàn)半塊玉佩。斷裂處嵌著金絲修補的桃枝，枝頭刻著蠅頭小楷："父惟也，庚子年冬，為源兒補。"

海風裹著真實的咸澀涌來時，亓源將玉佩貼在胸口。那些被歲月磨成齏粉的怨懟，此刻都在血脈相連的震顫里開出了花。

衣擺掃落的梨花瓣飄向歸墟，其中一片鐫著小小的生辰帖——是父親在他抓周那日，用金粉寫就的"平安喜樂"。

#

耀眼的光照過來，他醒了。

上一章 3極光斷骨葬狼鋒（第八章） 自古少年不畏險最新章節(jié) 下一章 少年不僅錦時長（第十章）